“你能告诉我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吗?”隔着头上的那扇门扉,她在里面大声问着。
“你答应过我的,这五天内不会开门,从我关上门的那一刻起。”
问非所答。
不过若若心里很清楚,这是为了提醒她不要食言,不管发生任何事。
“九爷?”他还没走,她没有听见机关启动让地砖闭合的声音,所以他一定还有话要说。
“若若,你喜欢我吗?不是我告诉你的那个童征,是用童九歌身份爱着你的我。”
“喜欢,我在这个世上最喜欢的人就只有你了。”她没有别人,在她睁眼看见他的那一瞬间,他一直是她的唯一。
“我是真的想只当你的童九歌啊。”他这么说,带着一声浓长叹息。
“什么?”她没听懂,今天他说的话她有太多不懂,而且她有不好的预感,好似他一离开,从今以后就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童征?”
地砖关上的声响突然响起,他转动了机关,他要离开——
不行,这样不行。
她答应过的绝不食言,那是她亲口允诺的。
可是不行,她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不管他听不听得见,不管自己的声音是否会被门和地砖所隔绝,她答应过不开门的,所以现下她只能边用力敲打铜门发出声响想要挽留住他,边大声呼喊:“童征!童征——”
没有人响应,小小的密室里回荡着她的叫声,除此以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他走了,留下意义不明的话,只留下她一个人。
若若。
谁?谁在说话?出去,不要在她脑子里吵吵闹闹……
若若,又睡着?……脑袋被我打得好疼?那就乖乖听教,上次跟你讲乐国的大致政事基础都记住了吗?……废话,你要学,自然不能只学西斐的,否则日后要如何辅助国政?
好熟悉的嗓音,是一个男子的声音,是她好亲近、好亲近的人……
若若热不热?别光顾着看书,来,娘煮了酸梅汤,来尝尝看……
若若,来陪爹喝杯茶啊,最近爹爹拿到了上好的茶叶……
若若,你多大了?遣撒娇叫人陪你去看元宵灯会,你道样肯定会被人家嫌弃的啊……
若若……
若若——
“爹,娘……师父、大哥、二哥……”
好多好多的声音,好多好多她不认识却认识她的人,一个又一个,一幅又一幅看不清脸庞的影像在脑海浮现,然后飞快闪过消失不见。
啧啧,你爹不是说看着儿女都长大成人,现在只想快点享享清福,每天在家喝喝茶、下下棋、种种花、看看天高鸟飞白云飘浮?反正你也没事做,就等着哪天出阁嫁人,没事啊没事啊,谁叫你是我的红颜知己,从小到大我疼的就是你了,我封个……给你做……
“呜……秋煌、哥哥……”头好痛,好像快要裂开两半一样的疼痛着,她不认识的,分明他们一个也不认识,为何、为何唇瓣擅自开合,为何声音如同有生命般自动自发跳出来呼喊那些人?
那些是她的记忆,长久以来她都觉得可有可无的记忆。
可是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
若若,生辰快乐……
男人,又是看不清面容的男人,雪色的衣裳、雪色的衣袖,捧着缎红锦盒的双手皮盾同样白皙得宛如上好骨瓷。
这镯子送给你,希望你能一直开开心心,平安喜乐——
她看不清男人的脸,唯一能看见的,是那只躺在锦盒中,泛着柔和金芒的雕花金镯,也正是被她弄丢的那只镯子。
在黑暗狭窄的空间里,时间仿佛流逝得极为缓慢。
若若无法清楚地分辨时间,只能依靠饥饿的次数去细数日子的变化。
在童九歌走后有一段时间,她曾被那些模糊的记忆和头痛折磨得晕了过去。
等到她再次睁眼醒来,身处的环境没有一丁点变化,没有人触动过机关,上方那扇被关上的铜门也未曾受过任何粗暴敲打,根本没有人来过,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声音,仿佛都随着他的离去而静止。
她很害怕,无法适应这样的漆黑和沉静,但她心里很明白自己并没有被抛弃,他只是……留下了她。
他给过期限,五天,漫长又难熬的五天。
每每想起这度日如年的五天,她都感觉心急如焚,恨不得打破约定立刻从这里出去。
幸好理智压制住冲动,告诫她,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是个需要他这般施以重重保护的女人,即使坚持留在他身边也起不到半点作用,她会成为累赘,会妨碍到他。
眼泪总会在这时掉下来,她觉得自己好奇怪,明明相信他的承诺,然而那些滚烫的泪水还是滑下脸颊,心里后悔没能留下他,或拉着他逃跑的伤心难过。
他不会一个人先逃,在逃跑之前他一定会想办法让其它人全身而退,这事她比谁都要清楚。
若若,今日我不教你国政和治国之道,来陪师父下棋可好?
偶尔,那些烦人的声音好似嫌她的现况不够凄惨,迳自冒出来讲述她无法记起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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