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的阮北宁听见动静,赶紧冲出来灭火,一路小跑着捡起地上的抱枕塞给南安,拖着要扑过去撒泼的桑娆往厨房走,一边走一边柔声安抚她:“阮娆好听啊,怎么不好听?姓阮都好听,中午吃糖醋鱼,你最喜欢了是不是?快来帮我尝尝味道……”
桑娆本来梗着脖子还要说话,一听见糖醋鱼眼睛都亮了,立刻乖乖被他拉着走,两个人一高一矮的背影靠在一起,看起来居然意外的很和谐。
南安耸耸肩,拍了拍无辜的海绵宝宝,搂着它继续看电视。
其实,跟阮北宁比起来,南安算是一个自私的人。
他们兄妹俩就像是同一棵大树上的两片叶子,看起来差不多,内里的脉络纹路却截然不同。
阮北宁很懂得周全,也很宽厚善良,就像只老母鸡一样,把他想要保护和帮助的人统统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可南安跟他不一样。
这些年在表姨家的生活经历促使她过早地学会了独立,很少去依附别人,也不太愿意被别人依附,因此,总显得有些刻薄寡情。
从来不玩游戏的人是不会明白被队友抛弃是什么感受的,所以,面对桑娆的抓狂,南安除了冷眼旁观,还有一种深深的不解:没人陪你玩,你不可以自己玩吗?
此刻的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萧倦那种令人发指的卖队友行为只不过刚刚开了一个头,而她独善其身的生活方式,也即将被接下来的一场意外彻底改变。
记忆里,那是很寻常的一节体育课。
搬到新家以后,母亲寄来的生活费都由阮北宁自由支配,家里的生活水平瞬间高了好几个档次,每个周末桑娆都会准时去蹭饭。那天自由活动,南安和桑娆并肩躺在操场旁边的树荫下,刚准备猜拳决定周末谁跟阮北宁一起去买菜的时候,南安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有一条来自萧倦的短信。
她用的是那一年最流行的滑盖手机,小巧的白色机身圆润可爱,是阮北宁前段时间送的升学礼物,她很喜欢,平时都悄悄带在身上,偶尔也会用来听歌拍照。
此刻,这部手机带来的信息就像一枚从天而降的炸|弹,炸得她脸色发黑——我们班女生说苏韵被困在女厕所了,我不好进去,你快带卫生巾去支援!!
桑娆凑过来看了一眼,神情复杂地躺回去,朝南安摆摆手:“你快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南安深呼吸了好几次,捏着手机给萧倦发了句脏话,拔腿就往教室跑,一边跑一边在心里咆哮:王八蛋啊!有异性没人性啊啊啊啊啊!
她憋着一口气,从操场一路跑到三楼的教室,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头也晕乎乎的,跌跌撞撞去推门,被老教学楼的旧门落了一头一脸的灰,这才想起体育课教室门都会上锁。
心里暗骂萧倦,又知道事情紧急,南安思索了几秒钟,只好一边揉眼睛一边扶着墙往窗户边靠,想直接从窗口把课桌里的东西拿出来。
如此看来,坐在靠走廊又靠窗的“班主任查岗黄金据点”还是有那么一点好处的。
可是‘双目失明’的情况下,她连手也是瞎的,在桌上摸了半天也摸不到桌板,反而摸到了一只手,骨节很细,皮肤很滑,手感上佳。
南安吓了一跳,顾不得眼睛痒不痒了,猛地一抬头,正对上一双琥珀一样的眼睛,眼底仿佛盛满了阳光下水面粼粼的波光,温柔又明亮。
临窗而坐的少年被抓着手,一脸错愕地盯着窗外双眼通红的南安,柔软的黑发下面,两只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可爱的粉红色。
他另一只手上还举着一本英语书,书脊上端端正正地写着他的名字——宋凉。
两个字,十七划,重重叠叠,勾勾缠缠,就困住了她小半生的悲欢与磨难。
彼时的宋凉年轻得眉目都在发光,他红着脸,慢慢凑到窗口,一把干净的嗓音像是从遥远的云端传来:“同学,你有事吗?”
初秋的阳光打在窗子上,温温柔柔,覆盖着两只年轻的相握的手,宋凉的虎口处有一颗小小的红痣,如同燃烧的火星,把热度从皮肤表面烙进了血管里。
“你怎么坐在我的座位上?”南安眨眨眼睛,飞快放开他的手,因为剧烈的奔跑,嗓子有些发干,声音听起来涩涩的。
宋凉有点不好意思,一边收拾桌上的书本一边解释:“我今天不太舒服,在教室休息,可是门不知道什么时候锁上了,你这里光线好,我就来看会儿书。”说完又面色微赧地冲南安笑了笑,“对不起啊,没有事先跟你说一声。”
“Like the meeting of the seagulls and the waves we meet and come near……The seagulls fly off,the waves roll away and we depart.……”
隔壁教室隐隐约约传出朗读英语的声音,是一首清丽的小诗,带着某种宿命般的美好与残酷——如同海鸥与波涛相遇一般,我们邂逅,靠近。海鸥飞去,波涛滚滚而逝,我们也分别了。
南安静静地听着,额前的碎发被微风拂动,又迷住了眼。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宋凉,真的是第一次。
虽然他们同班,但是开学这一个多月,除了桑娆和苏韵,南安对班里其他的同学基本上还停留在不知道名字也认不清脸的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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