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那边说话,她晃晃脑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斜对面的人工湖,一张脸霎时间由红转白,整个人僵在那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人工湖后面的大树底下有一片深深的暗影,里面停着一辆毫不起眼的蓝色轿车,昏暗的光线中,苏韵的侧脸从车窗缝隙里露出来,初雪般白皙醒目。
驾驶座上的人微微转过身体,一张肥胖油腻的脸紧贴着少女领口的缝隙,薄薄的衬衫被他急切地褪了下去,雪白圆润的肩膀完全暴露在空气里。
苏韵微微昂着头,任由对方肥厚的舌头轻舔过脖子,眉心微蹙,表情分不清是痛苦还是享受。
桑娆站得腿发软,怔怔地跌落到椅子上,双目鼓睁,眼底一片赤红,耳边响起巨大的轰鸣,把残存的理智炸得粉碎。
萧倦还弯着腰在吐,对隐匿在黑暗里的龌龊行径一无所知。
桑娆整颗心都揪了起来,只呆坐了几秒钟,她哆嗦着嘴唇站起来,身体里聚集着的愤怒与伤心驱使着她迅速抓起长椅下的碎砖头,大步走向那辆车。
电光火石间,坚硬粗糙的砖块狠狠砸向车窗,砸向车内肮脏的苟且,砸向过往的青葱岁月,砸向记忆里那个笑容浅浅的少女。
“哗啦”一声,玻璃应声而碎。
一同碎掉的,还有曾经聚在那栋白色小楼里谈笑风生的所有人的青春。
飞溅的碎片划过桑娆的脸,留下一道浅浅的伤口,她松开手里的砖头,目光带着刀子般雪亮的恨意,直直刺向车内的苏韵:“你给我滚出来!”
驾驶座上的中年男人在突如其来的惊吓中慌忙抬起头,飞快松开怀里的女孩,一张脸上满是油汗,指着桑娆破口大骂:“滚!滚开!”
桑娆直勾勾地盯着苏韵,几乎来不及思考,身体就先行动起来——伸出右手,穿过破碎的车窗,摸索着打开车门,然后一把揪住苏韵散开的衣领。
太恶心了,太恶心了!
明明没怎么喝醉,可是看见对方衬衫缝隙里被扒开的半透明蕾丝内衣,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吐出来了。
指甲因为用尽力气而翻折,指尖弥漫出钻心的痛楚,桑娆全然不顾,拽着衣衫不整的苏韵,劈头就是一个耳光,咆哮声震耳欲聋:“王八蛋!你这样对得起萧倦吗?”
苏韵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掌,满头长发凌乱地盖在脸上,全身筛糠似的抖着,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睛也空洞洞的,没有焦点,仿佛被那声质问震碎了灵魂。
同样被震碎的,还有一颗曾经剧烈跳动着的赤子之心。
不远处的灌木丛里,萧倦面如土色,跌坐在一地秽物中间,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夏日的晚风吹开了周身的酒气,卷起一地灰尘,纷纷扬扬的,盖住了他眼睛里最后一丝光亮,泪水瞬间盈满了眼眶。
南安赶到楼下的时候,人工湖边已经聚集了一堆晚归的女生。
闹哄哄的人群中,闻讯赶来的阮北宁正紧紧箍着桑娆,低声在她耳边劝说着什么,两个人脸上都充斥着惊惶和愤怒。
南安急急拨开前面的人要冲过去,离她最近的一个女生突然指着角落里那个满脸怒气的中年男人惊呼出声——“天呐!那不是陆锦的爸爸吗?”
一股寒意迅速从脚底窜上脊椎,南安当即愣在原地,视线越过衣衫不整呆若木鸡的苏韵,往左边移了移。
那张仅有一面之缘的脸此刻无比清晰地映在瞳孔里,她倒抽一口凉气,像是窥探到什么脏东西一样飞快别过头,眼前一黑,急退两步才堪堪站稳。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陆锦的爸爸?!
与此同时,离南安只有几步之遥的漆黑的灌木丛里,萧倦依旧保持着二十分钟以前的姿势呆坐在地上。
植物的尖刺狠狠划过他的脸,留下一道道血痕,裸露的手臂被蛰伏在黑暗中的蚊子叮出一大片红肿,他一动不动,任由那些柔软而尖锐的疼痛一点点蔓延到心脏的位置,直至泪流满面。
耳边充斥着嗡嗡的声音,那是蚊子在吸他的血,而人群中那个熟悉的美好的侧影,却是生生剜去了他心尖上的肉!
记忆里那个黑发白裙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心脏仿佛顷刻间被碾成了齑粉,萧倦全身痉挛了一下,几乎下意识就要冲出去,可手指刚刚撑到地上,又硬生生忍住了。
他强忍着哭声,强忍着像桑娆一样疯狂咆哮质问的冲动,强忍着要把那个人抱进怀里的心疼和酸楚,将自己禁锢在一团漆黑里,动弹不得。
她已经那么难堪了,被那些恶意探究的目光剥尽了衣衫,徒留赤条条的肉身受尽鄙夷与唾弃,如果这就是惩罚,那么已经够了,真的够了。
他才是最有资格去指责她的人,可是他不能,不能带着满身的污秽站到她面前,满足那些看客的眼球,像个狗血剧里的男主角,用一张狰狞的脸给她最致命的一击。
就当他不知情吧,就当他是个无可救药的傻瓜,让他用心如死灰的沉默,保护好那个女孩的最后一点尊严吧。
嘈杂的人群中,除了南安,谁也没有注意到灌木丛中那个咬着拳头泪如泉涌的少年。
互相陪伴了这么多年,他们几个人里,南安最了解的其实不是阮北宁,也不是桑娆,而是萧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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