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充斥着浓烈的酒气,他明明滴酒未沾,却像是被强行灌下了一大瓶烈酒,从嗓子眼到心肺都是热辣辣的痛。
那个铭刻在心底的人此刻就坐在吧台边上,隔着周围迷离暧昧的红色灯光,隔着一对对面容模糊的男女,她乌黑的长发,小巧的下颌,甚至侧脸上细细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萧倦用力捂住嘴,强压下喉头即将涌出的抽泣和呕吐感,眼睁睁看着对方被一个陌生男人搂住了腰,熟练地露出那种原本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栀子花一样羞怯的笑容。
他不该来的。
不该恋恋不舍,不该在她家附近傻站着晒一整天的太阳,更不该跟着她推开这扇门,走进这座吞噬了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感情的古怪森林。
舞池里人来人往,凌乱的脚步一点点碾过那颗从胸腔直直坠落到地上的心,直到血肉模糊也毫无察觉。
沉默片刻,萧倦轻轻别过头,准备穿过狂欢的人群向大门口走去,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嘹亮的口哨声,中间还夹杂着男人们下流的调笑。
门口的醉汉跌跌撞撞往人群里挤,差点撞上失魂落魄的萧倦,他下意识侧过身子避开,眼角瞥见的情景却像是撕开天空的一道闪电,“轰”的一声,把他努力隐忍的情绪全部引爆。
吧台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紧紧搂着苏韵,一边贴着她的耳朵低语一边露出令人作呕的笑容,那只肮脏的大手正穿过她短得可怜的裙摆,在阴影处用力揉捏着。
那是他的栀子花!
萧倦低吼一声,踉跄着冲进人群,双眼泛着骇人的赤红,摸起吧台边的酒瓶狠狠砸向对面的男人,咆哮声几乎撕裂胸腔——“放开她!”
苏韵呆呆地看着许久未见的萧倦,肩膀簌簌抖动着,却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不许再靠近他。
中年男人被突如其来的酒瓶砸懵了,直到又一个酒瓶砸到眼前才捂着头缩进狭窄的吧台下面,朝不远处的舞池大喊:“快点来人!来人啊!把这小子给我扔出去!”
“萧倦!”
苏韵尖叫着要扑上来的瞬间,萧倦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灭顶的疼痛。
他闷哼一声,还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舞池里冲出来的几个大汉一路拖到了大门口。
后脑勺湿漉漉的,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往下淌,他想抬手去擦一擦,四肢却被人以一种屈辱的姿势牢牢固定在地上,动弹不得。
手臂粗的棍子一下一下砸在身上,闷闷地响,他伏在酒吧冰凉的地砖上拼命挣扎,瞪大了眼睛望着人群里那片纯白的裙摆,染着鲜血的嘴唇轻轻开合,竭力发出微弱的呐喊:“苏韵……跟我回去,跟我回去……”
那些暴露的衣服不适合你,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也不适合你,你回来吧,回到我身边。
我不怪你了,一点也不怪你了,只要你回来,别再作践自己,我还像以前一样骑单车送你回家,好不好?
他是这样卑微,这样想念记忆中那个笑容清浅的女孩,可是对方给他的回答只有沉默,只有重新投入别人怀抱里的一个决然的背影。
其实他并不觉得疼,那些吓人的闷响好像是砸在别人身上一样,留下来的只有麻木,直到苏韵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人群里,他才怔怔流下第一滴眼泪。
最后一下,敲在背脊上的棍子用了十足的力气,萧倦惨叫一声,渐渐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如同一尾被巨浪拍上沙滩的孤单的鱼,全身抽搐着,毫无防备地承受阳光的暴晒。
疼,太疼了,全身的骨骼被拆开碾碎一样的疼,原来挨打这么疼,原来再多的棍棒加身,也抵不过你脸上视死如归的决绝残忍。
铺天盖地的红色遮住了视线,周围的人声渐渐变成巨大的轰鸣,然后消弭成刺耳的忙音,萧倦终于慢慢闭上眼睛,被人七手八脚抬出酒吧,扔到了旁边的巷口。
清凉的晚风吹散了空气里最后一丝燥热,天空中隐隐约约浮现出半个月亮,静谧而温柔,似乎在期待着不久之后的朦胧晨光。
结结实实挨了十几棍,萧倦整个后背都是凌乱的血痕,歪在墙边一动不动,像是昏死过去了,跟着跑出来凑热闹的人也不敢上前查看情况,只能嘀咕几句就做鸟兽散。
“打的好凶哦!”
酒吧对面的茶餐厅里,圆脸的女服务员关上嗡嗡作响的咖啡机,伸长脖子朝远处的巷口张望,一脸惊恐地拍着胸口。
“什么?”一抹绿色的裙摆在柜台后晃了晃,随即露出一张恬静的脸。
“你看啊。”圆脸女孩微微皱着眉头,指了指街对面的巷口,“刚刚被人从酒吧扔出来的,伤得可不轻呢!”
“不会出人命吧?”
穿绿裙的女孩有些心软,放下手中的托盘走到门口看了一眼,瞳孔骤然紧缩,连忙拎起裙摆冲出去。
“陶薇!陶薇!你干什么去?”
圆脸女孩跟上去喊了两句,发现对方早已经穿过来往的车辆,飓风般冲到了马路对面,连背影都透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一阵杂乱尖锐的刹车声过后,巷口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阴影中的萧倦全身颤了一下,吃力地抬起头,满眼期待,想看清来人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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