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罪魁祸首,那个搅得他心烦意乱的狡黠少女,此刻正眯起眼睛看着他,手里的漫画书摊开一页,正对着他的视线。
“我们在聊三井寿。”陶薇若无其事地与他攀谈,脚趾贴着他的踝骨磨擦,动作隐秘而大胆,“我最喜欢他说的这句话,你呢?”
萧倦不敢直视她的脸,顺从地低头盯着书页,湘北对山王工业的比赛,他最喜欢的14号篮球少年早已筋疲力尽,脸上还挂着睥睨众生的笑容,旁边是那句著名台词——我是三井寿,一个永不放弃的男人。
这是暗示吗?永不放弃什么的,应该算明示了吧……
萧倦瞬间红了脸,恼怒地背过身,声音闷闷的,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我再睡一会儿,饭没好别叫我。”
墙上的时钟慢慢转到了六点半,萧倦迷迷糊糊醒过来,南安和陶薇还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说话,不过主题已经从三井寿换成了陶薇之前送的那幅画应该挂哪里。
已经到晚饭时间,只剩最后一道糖醋鱼还没做,阮北宁烧热了油,从厨房探出半个脑袋:“桑娆还没回来吗?”
“还没呢。”南安手里剥着阮北宁从安城带回来的开心果,茶几上堆了一小堆剥出来的果仁。
萧倦才伸手抓了几颗就挨了一下,委委屈屈地嘟囔:“我都快饿死了,先让我垫垫肚子。”
南安朝他皱皱鼻子,厨房里的阮北宁又发话了:“打个电话叫她回来,要开饭了。”
“愣着干嘛?打电话啊。”南安拍拍手心沾上的果壳碎屑,很自然地把这个任务交给萧倦,“打完这些就归你了。”
“懒死你算了。”萧倦把抓到的果仁一股脑塞进嘴里,乖乖掏出了手机。
过不多时,桑娆带着满身烟花爆竹的硝烟味和一打啤酒回来了,一进门连鞋都来不及换就开始嚷嚷:“你们不知道外面多热闹!到处都是人,又喊又叫的跟疯了一样!倒计时那里还有人在等着呢,要不是急着回来吃饭,我也想等等看。”
“你怎么不干脆带床被子去啊?”南安起身给她倒了杯热水,瞥见她手里拎着的啤酒,眉头皱了一下,“要喝酒吗?”
“当然啦,世界末日诶,还不抓紧时间喝个够?”桑娆咕咚咕咚喝完水,嘴唇红艳艳的,笑起来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让南安有一瞬间的恍惚。
这些年,不管是南安,还是阮北宁和萧倦,他们多多少少都有了一些变化,其中最直观的变化就是外形,现在南安走在大街上,已经很少听见有小朋友叫她姐姐了,一般都是不假思索就叫了阿姨。
可是桑娆,她好像跟十六岁的时候没有半点差别,咧开嘴大笑的样子,兴奋起来眼睛发亮的样子,几乎连头发的长度都和当初一模一样。
岁月匆匆而逝,如同台风过境,卷走了很多人的欢愉和笑靥,只有她,还完整地保留着过去那种孩子气的快乐。
她何其幸运,简直就是唯一一个被上帝宽待的人。
“就依你。”南安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桑娆,目光不由自主地柔软下来,语气也是轻柔而温暖的,充满宠溺,“抓紧时间喝个够。”
“那我去跟北宁说。”桑娆放下杯子,趿拉着拖鞋一溜烟就跑进了厨房。
南安站在原地望着她跳脱的背影,突然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心酸,很快,又释然了。
这场来势汹汹摧枯拉朽的青春风暴里,还能有一人幸存,总比全军覆没的结局要好。
吃完晚饭,桑娆显然还没尽兴,一直吵着要再喝几杯,进入大学以后,大家这样聚在一起的日子越来越少,阮北宁也不愿拂她的意,干脆又到厨房炸了两盘花生米,一群人集体转移到院子里,对着夜空中的半轮明月小酌。
直到很多年以后,南安依然记得这个带着一点神秘色彩的,温情脉脉又无比热闹的世界末日。
墙外灯火辉煌,墙内啤酒泡沫芬芳,桑娆醉倒在阮北宁怀里,小土狗似的蹭他的颈窝,时不时傻笑着嘀咕两句,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阮北宁嗯嗯啊啊地应着,满眼都是宠溺。
萧倦和陶薇刚开始还好好的,后来又为了一颗花生米闹起来,一个仗着自己腿长满院子逃窜,一个仗着永不放弃的耐力一圈圈追着,边跑边喊:“小气鬼,分我一半嘛!”
夜里的温度渐渐低了,南安进屋披了件大衣,独自坐到屋檐下的台阶上,端起剩下的半罐酒慢慢喝着,眼角被风吹得泛红,听见阮北宁在不远处叫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
“这酒太凉了。”阮北宁耷拉着眼皮,含糊不清地念叨,“你少喝点,喝多了对身体不好。”
南安点点头,一小口一小口喝完了罐子里的残酒,甩甩昏昏沉沉的脑袋,把脚边堆着的空罐排成一排,一只一只把它们踢倒,又弯腰捡回来重新踢,笑容涣散,乐此不疲。
桑娆听见动静,立刻挣开阮北宁的怀抱冲过来,一脚踢开最后一只罐子,迷蒙着眼睛捏捏南安的脸:“夸我!”
“夸什么?”
“百步穿杨神射手!”
“百步穿杨不是这么用的吧?”
“管他的,我说是就是!”
52书库推荐浏览: 李不乖 校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