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她的这项爱好,桑娆同学表示非常支持:“这种闷头闷脑的事最适合你了,好好写,以后当了作家记得给我签名啊。”
南安没办法跟她解释其中的缘由,只能配合着点点头:“好啊好啊。”
从小到大,阮北宁总是很忙,根本无暇去顾及她那些细微琐碎的心事,南安觉得,即使他真的有空,想要跟她进行更深层次的沟通,可能也不知道该怎么进行。
桑娆虽然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但南安要是真的跟她说“我昨晚梦见我爸了,我有点想他”之类的话,对方马上就会举一反三“我都不知道多久没看见我爸了,上次见面还是他跟我妈打架的时候,唉,你都不知道我妈发起火来有多厉害,房子都要被她拆了”,然后成功把话题带偏。
如此一来,南安身边能说心事的人就只剩下一个萧倦了。
可惜的是,萧倦虽然对南安很好,但他是个单细胞生物,同样的话跟他说一遍,估计他除了拍拍她的肩,或者摸摸她的头之外,什么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更何况现在有了苏韵,南安连被他摸摸头的待遇都快没有了。
所以,很多时候,南安都习惯保持沉默,习惯把真实的自己掰碎了隐藏起来,一部分藏在和桑娆的嬉笑打闹中,一部分藏在和萧倦日复一日的斗嘴中,一部分变成淡漠的表象,用来面对身边的同学,老师,还有陌生人。
更大的一部分,她给了阮北宁。
他是她的兄长,更像是她的父亲,他在她身上倾注了超乎想象的包容和耐心,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要保护她一生顺遂,他这样辛苦,南安一点也不敢辜负。
或许是因为接受了阮北宁这种无意中施加的压力,也可能是为了那场还没来得及开始就无疾而终的心动,南安一天比一天更消沉。
客厅的电视前很少再出现她的身影,吃饭的时候她也很少说话,洗完澡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阮北宁每次敲门进去送夜宵,都能看见书桌前那个奋笔疾书的背影。
他并不知道,当他为了南安的“幡然醒悟”倚着门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的时候,对方笔下的小说女主角正在大雨里一边狂奔一边流泪,不停咆哮着“我也很累啊”。
南安一味的顺从,认真念书,认真完成作业,认真吃饭,认真打扫家里的卫生,表面上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乖,内里却越来越不堪重负,手中的笔好像成了唯一的寄托。
那个紫色封面的素描本很快就被回忆填满了,她写得很杂,也很多,晦暗的童年,面容模糊的父母,表姨的冷言冷语,阮北宁压抑的笑容,还有面对其他人时,强颜欢笑的自己。
很深的夜里,离房间最近的院墙外面有只流浪猫一直在叫,四周静悄悄的,人们都已经睡去,只剩下它的叫声,细细的,幽幽的,不知疲倦地一遍遍响起,凄厉又诡异。
南安闭上眼睛,一只瘦骨嶙峋的猫浑身的毛炸起来的样子就近在眼前,它应该是龇着牙的,幽深的眸子或许还闪着光,正对黑暗中的某处虎视眈眈。
事实上,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南安并不知道它遭受了怎样的惊吓或者激怒,它面前是一只灰色的老鼠,还是一条脏兮兮的流浪狗,或者是什么别的更可怕的境遇,她都不得而知。
而那只猫也不会知道,被它的叫声抓挠着耳膜,不得不从睡梦中醒来的南安,面对空荡荡房间,面对渐渐逼近的黎明,面对臆想出来的它的样子,缩在被子里茫然无措,泛出一身鸡皮疙瘩时的惊惧与哀愁。
“我和猫都活在自己的囚牢之中,隔着厚厚的玻璃窗和水泥墙,对对方的困境一无所知,只能自顾自地纠缠、挣扎、嘶吼、流泪,直至万念俱灰。”
凌晨时分,床头的台灯还亮着,南安披着外套起身,伏在书桌前写下这样一段话,然后慢慢推开了前方紧闭的窗户。
流浪猫的叫声戛然而止,天地之间一片寂静,北风穿过漆黑的夜幕扑在脸上,如同细细的刀子,试图割破皮肤。
她站在窗前,盯着黑暗中的某个地方怔怔出神,直到整张脸冻得发红,才慢慢垂下眼睛,捂着脸低声啜泣。
她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已经筋疲力尽了。
事实证明,半夜穿着单衣吹两个小时的冷风,感冒的几率是百分之百。
第二天上午,不管讲台上换了几个老师,也不管他们怎么咆哮瞪眼扔粉笔头,南安都雷打不动地趴在桌上,连翻书做做样子的力气都没有。
持续的低烧消耗了她一大半的精神,除了睡觉,她什么也不想做,被桑娆拖着去吃了几口午饭,马上又飘回教室,想着干脆一觉睡到放学好了。
按照桑娆同学的说法,不管想不想听课,表面功夫都要做足,上什么课摆什么书,是她偷偷吃零食看小说之前对老师表现的最基本的尊重。
下午的两节课都是地理课,南安把她的这套理论贯彻得很彻底,一回到座位就掀开桌板去做准备工作。
桌洞左边的几个素描本上乱糟糟的堆着圆珠笔、橡皮、圆规、便利贴和修正带,跟右边放得整整齐齐的教科书泾渭分明,南安打了个哈欠,摸出那支常用的黑色圆珠笔,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上午收起来的语文书,捏着笔的手慢慢僵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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