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北宁一向敦厚,赶紧用眼神暗示南安别计较,反正都忍了这么多年了,临走前实在没必要起什么争端。
南安动了动嘴唇,没有发出声音。
一顿饭在这种诡异的氛围里结束了,表姨心里窝着火,临睡前揪着萧倦好一顿骂,之后母子俩又关着房门吵了几句,萧倦摔门出去了,第二天南安和阮北宁搬家的时候都没回来。
其实,在南安眼里,萧倦跟傻乎乎的郭大侠还是有些微区别的。
他是个很特别的人,确切的说,是特别早熟。
阮北宁也早熟,但那种早熟是被生生逼出来的,而且仅限于为人处事,不得罪人,也尽量不麻烦别人。
萧倦就不一样了。
他天生的,在感情方面特别早熟。
十六七岁的年纪,南安和桑娆的身材还停留在穿上衣服就男女不分的阶段,阮北宁跟其他女生多说两句话还要脸红半天的时候,萧倦就已经遇到了那个让他险些赔上一生的人。
对方是个很文静的女孩子,还有一个非常秀气好听的名字——苏韵。
萧倦对这个女孩的态度之虔诚,意志之坚定,简直比西藏那些跋山涉水磕长头的佛教徒还不遑多让,这份虔诚和坚定,给日后以写爱情小说谋生的南安提供了极其丰富的素材。
这两个人的相遇,用萧倦的话来说是命中注定,用南安的话来说就是孽缘,用桑娆的话来说就像她看过的那些小说一样狗血恶俗,用阮北宁的话来说……尚未开窍的阮北宁无话可说。
这次引起超高讨论度的初遇,发生在暑假之后的军训。
南安和桑娆是新生,按照规定要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军训,偏偏那段时间太阳特别毒,中暑的人不在少数,阮北宁和萧倦比她们高一届,每天一下课就蹲守在操场边,生怕两个女孩晒出什么好歹来。
那天下午的训练项目是踢正步,阮北宁一放学就抱着两瓶水坐在方阵后面等着,桑娆偷偷朝后面瞥了一眼,一边踢腿一边小声跟旁边的南安咬耳朵:“萧倦呢?这小子也太不讲义气了吧,这才几天啊,就不管我们死活了?”
南安被晒得眼冒金星,额头上的汗不要钱似的哗哗往下淌,蛰得眼眶刺痛,她又不敢抬手去擦,只好努力睁大眼睛往远处看,正好看见萧倦抱着一个大纸箱往这边走。
“教官好,教官辛苦了,天气太热,教务处怕学弟学妹们中暑,让我送点霍香正气水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怀里的纸箱,刚一直起腰,离他最近的那一排里,一个女生突然直挺挺地倒在他面前,吓了他一大跳。
教官赶紧冲过去查看,萧倦眼疾手快地扶起地上的人,不小心把对方的帽子勾了下来,从南安这个角度看过去,很清楚地看见漆黑的长发中间那张苍白如纸却异常清丽的面庞,像极了一朵沾着晨露的栀子花。
人群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桑娆嗤嗤偷笑,用胳膊肘去捅南安:“你看你看,萧倦那是什么表情啊,他第一次见人晕倒啊?”
南安顺着她的视线往上看,萧倦低头环抱着那个突然晕倒的女生,目光凝在对方脸上的那一瞬间,少年初见棱角的五官突然奇异地柔和下来,绵软得就像融化在阳光下的冰淇淋。
那是怎样的一种表情呢?彼时的南安被太阳晒得整个人都在冒热气,懒得细想,也没有接桑娆的话。
很久很久以后,久到这个叫苏韵的女生彻底从他们的生活里消失了,一个冬季的夜晚,萧倦喝醉了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南安蹲在一边,听见他流着泪说出的呓语,突然就想起这天下午他抱着苏韵在烈日下狂奔的样子。
那时她才明白,多年前萧倦这个呆滞到让桑娆嗤之以鼻的表情,有多么珍贵。
萧倦这个人,用表姨的话来评价,就是生他的时候把心眼落在医院了。从小到大,南安亲眼目睹他做过不计其数的蠢事。
比如小学的某个暑假,他嫌天气太热,把自己关在冰箱里死活不肯出来,扬言宁可冷死也不愿意热死。等听了消息赶回家的表姨把他从冰箱里拖出来的时候,人已经快冻傻了。
还有初中的时候,班上的男生打赌去抽女生们脖子后面的“蝴蝶结”,他左右开弓,半分钟不到就惹得整个教室一片尖叫和大哭,连隔了一个楼层的南安的教室里都能听见动静。
最过分的一次,是南安五年级时的第一次生理期。
当时的南安对生理卫生常识的了解几乎为零,假小子桑娆更是愣头愣脑的什么都不懂,上午发现凳子上的血迹,南安吓得魂飞魄散,又不敢声张,只能悄悄让桑娆去找阮北宁。
可是好死不死,那天阮北宁到市里去参加奥数比赛,一整天都不在学校,等桑娆拉着火急火燎的萧倦冲进教室的时候,南安已经满脑子都是绝症病人头皮光光躺在病床上的样子,绝望地趴在桌子上抽泣起来。
想象力异常丰富的阮南安同学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而听过桑娆描述情况的萧倦同学发挥着更为丰富的想象力,觉得南安马上就要死了,冲进来一把把她拽起来,迭声问:“你怎么了怎么了?”
南安张张嘴,爆发出一声嚎啕,萧倦看见凳子上的血,眼睛立刻瞪得老大,在巨大的震惊下连声音都变了调:“你怎么了?啊!怎么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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