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我,此时此刻,依然恬不知耻地想要拥抱你。
求你,原谅我,好吗?
强自镇定的心神一寸寸碎开,被夏日的热浪卷成了粉末,南安咬紧牙关微微侧身,试图挣脱那只冰凉的手,反被攥得更紧。
修剪整齐的指甲按进手背,痛彻心扉,她深吸一口气,被疼痛和愤怒烧红了眼:“听说你拿到保送名额了,恭喜。”
宋凉怔在原地,脸色霎时间褪成惨白,如同被人劈头砍了一刀。
视线一点点扫过她冰封般的面容,找不到一丝可以融化的缝隙,他胸口闷痛,连呼吸都觉得奢侈,只能颓然地低声唤她的名字:“南安……”
“我要走了。”南安红着眼睛,用尽全力掰开他的手,重重甩开,“祝你……前程似锦。”
她慢慢退到墙边,忍着胃部的绞痛一步一步走出去,单薄的影子投在雪白的墙壁上,拉出一道颓败的灰色。
就像那个秋风萧瑟的午后头也不回就离开的宋凉一样,她也没有回头。
仅剩的自尊已经不容许她再回头。
班上的人已经排好了队,正叽叽喳喳地讨论高考题目,蹲在最前面的桑娆看见南安从办公楼里出来,立刻笑着朝她招招手:“快过来啊!”
南安小跑过去,蹲到桑娆身边,摄影师半蹲下去喊了一声“看镜头”,所有人都停住说笑,不约而同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把最好的年华定格在小小的镜头里。
南安反应慢了半拍,听见快门声才挤出一个浅浅的微笑,眼睛里却陡然滚出两行眼泪,被风吹落在腮边。
摄影师时不时从她面前经过,高声调整着身高的排序,身后的女生抱着凳子挪到另一边,桑娆低头整理着微乱的刘海,远处的几个老师正在低声交谈。
没有人知道,人群中这个蹲在原地保持微笑的女孩胸口破了一个大洞,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
毕业聚会的地点就定在学校附近,全班人热热闹闹吃过晚饭,送走班主任以后立刻转道去了KTV。
桑娆最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还特地去隔壁包厢把百无聊赖的苏韵拉了过来,兴致勃勃地把喜欢的歌都点了一遍,抱着话筒唱个不停。
苏韵被迫坐在桑娆身边当听众,南安的情绪不高,独自窝在角落里发呆。
茶几旁边的几个男生干坐着听桑娆鬼哭狼嚎了半个多小时,知道抢话筒抢不过她,干脆又点了两打啤酒,几个人围在一起摇骰子玩。
余下的女生们闲聊片刻,也凑过去看热闹,一堆人叽叽喳喳的,很快就笑成一团。
南安双手抱胸,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里,神情倦怠。
面前摆着两瓶啤酒,她悄悄看了远处的桑娆一眼,捧起酒瓶喝了一小口。
冰凉的啤酒翻腾着细密的泡沫,刺得舌尖微微发麻,而后弥漫出一片淡淡的苦意,南安抱着酒瓶靠回沙发里,手指一下一下摩挲着湿漉漉的瓶身,慢慢呼出一口气。
包厢里灯光昏暗,桑娆举着话筒从《灰色头像》一直唱到《烟花易冷》,旁边的苏韵默默吃着盘子里的水果,没过多久,两个人也偷偷喝起酒来,那边摇骰子的男生输了好几次,被压着灌酒,角落里的几个女生哭哭笑笑了一阵,手挽着手推开门去上洗手间。
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
南安慢慢喝完手里的酒,把空瓶子放回桌上,躺在沙发里望着头顶漆黑的天花板,脑中突然闪过这样一句话。
朦胧中,她好像看见了九岁那年的自己。
那时她生了一场病,高烧彻夜不退,凌晨时分,照顾她的阮北宁靠在床边打盹,她觉得口渴,悄悄下床,摸着黑去客厅倒水,脚下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往后倒,后脑勺磕在墙上,痛得缩成一团。
屋子里一盏灯都没开,年幼的她在恐惧和疼痛的双重折磨下还想着不能吵醒阮北宁,更不能让表姨发现,只能紧紧捂住嘴,闷着声一滴滴流眼泪。
现在想来,那大概是她这一生第一次懂得什么叫做孤独。
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从九岁开始,好像就一直埋在她的血液里,永难消弭。
现在,它又冒出来了。
KTV热闹的包厢里,它像是一只带着寒气的大手,十指根根张开,慢慢包裹她的身体,仿佛轻轻一用力,就会把她捏成碎片。
黑暗中,南安仰躺在沙发里,枕着柔软的靠垫,在酒精的安抚下慢慢闭上眼睛,被胸口沉甸甸的痛楚压着,陷入迷蒙的睡梦中。
昏昏沉沉间,南安感觉到身体被人轻轻抱了起来,伏在一片宽厚的肩膀上,一把干净而温暖的嗓音正在叫她的名字。
她皱一皱眉头,缓缓撑起眼皮,才发现包厢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都不见了,自己正被阮北宁背在背上,旁边还站着醉醺醺的桑娆和苏韵。
“你怎么来了?”南安揉揉眼睛,挣扎了两下,从阮北宁背上滑下来。
阮北宁气不打一处来,扶着她在原地站好,张口就是一串连珠炮似的唠叨:“我再不来你们三个就要在这里过夜了,一个一个招呼都不打就来喝酒,电话也不接,还喝成这样,这里空调开的这么低,要是感冒了怎么办?要是碰上坏人又怎么办?”
南安被训得一愣一愣的,酒都醒了一大半,歪着身子靠在墙边的桑娆突然打出一个响亮的酒嗝,朝阮北宁傻笑:“快回家吧,再晚坏人就真的出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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