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想着,看来当年霍长歌真是对着自己最下留情了,否则的话,不知道他当初要留下多大的阴影呢?
指不定就黑化了。
宁笙箫走进杏园,回头看一眼还站在门外做呼吸运动的程奕铭,忽然有点可怜这货。
好好活着不好吗?何必呢!
鹿鸣宴在露天之下,杏园之后有溪水蜿蜒一条,可做流觞曲水之用。
今夜,曲水两边的树上已然挂上了灯,地上也点上了蜡烛。
曲水两畔,更是摆着坐垫若干。
溪水的源头处,有一座小小的亭子。
亭子之中有一张石桌,此次的学政提督张全友张大人正坐在亭子里,边上坐着亦是霍长歌的熟人。
说起来还真的有缘,此人正是霍长歌院试之时的学政,朱皓朱大人。
只是,让人惊讶的却是,两人虽然都在凉亭里头坐着,可是并没有坐在上首的位置,而且更加没有去动桌子上面摆放的水果点心
。
这也就是说,一会儿会有一个官阶品级都要高于两人的贵人出现。
至于这个贵人是谁,众人各有各的猜测。
而到了酉时一刻,那个空着的位置还是空着。
这也就说明,那人很可能不会出现了,不少人都因此有些沮丧。
不过,想想有张、朱两位大人在,他们心底到底是平衡了一些,只想着一会儿流觞曲水的时候,如何如何尽显自己的才华,好一鸣惊人,夺得两位大人的青眼。
众人依次坐下,霍长歌并没有挑太过显眼的位置,也是因为前头的位置早就在之前都被人占了去了。
霍长歌到底来的晚了些,人家有心之人早就已经趁机同张、朱二位大人聊了一轮了。
自然,流觞曲水也不是按照此次排名而坐,霍长歌自然被有意无意的排挤到了后头,这也显然是有人并不想要让霍长歌出头的意思。
霍长歌素性低调,自然也是无所谓。
而宁笙箫则是陪着霍长歌坐在相对下游的位置了。
所谓流觞曲水,便是讲酒杯放入溪水之中,任其飘荡,另有人击鼓为令,鼓声停止,便是由酒杯所到之处那人喝酒、做赋。
这样便是既风雅又意趣。
而这其中,酒杯停下的位置便大有讲究,若是能够做了那出头鸟,许是能够一鸣惊人,到时候还有谁会在乎会元是谁?
因而,这鹿鸣宴不得不说也是读书人算心眼的地方。
第93章
今夜的夜风絮絮的, 因为白日里的时候天气暖,开了一日的太阳, 连带着到了晚间,空气也跟着暖了。
霍长歌坐在软垫上,被柔软的夜风吹的微醺, 人也不禁有些混沌。
他并不主动去接近别人, 但是还有不少人主动上来攀谈, 霍长歌也一一饮了对方递上来的酒。
今夜前来打鼓的女子是京城之中极为有名的一位清倌, 自小研习, 小小年纪便名震天下, 而今已有二十四岁, 姓余人称余大家。
另又有与她一起的舞者, 擅长舞剑,传闻是公孙大娘不知几代的传人,本姓公孙, 却有倌名玉琉香。
这玉琉香一身红装, 利落飒爽,她眉眼犀利,容貌绝佳,腰上缠着一条绯色腰带,更显得一段纤腰素素,婉转风流。
她手持一柄长剑,上镶嵌着红宝玛瑙,微风吹过扬起衣袂翩跹, 愈发勾魂夺魄。
她不动间便已不知道勾走了多少人的魂魄。
这时候,张大人伸出手对着一个下人招了招,那人立时明白。
水上的流觞已经备好,立刻有人对着余大家打了一个手势。
只听见鼓点落下,玉琉香一个起剑式身上的那种感觉就彻彻底底的变了。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
此时此刻的玉琉香的身上仿佛就被公孙大娘俯身一般,那凌厉的眼眸之中带着几分凛冽的气势。
若说之前的玉琉香是夏季的清荷,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那么这个时候的玉琉香便是冬季里凌霜绽放的寒梅,天地间就被覆盖,唯有她一点殷红点缀了整个苍白的世界。
那是一种不能轻易靠近的凛冽。
一舞毕,鼓点戛然而止,流水之中的酒杯尚飘飘荡荡到了上游,最终在一人面前停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那人的面前,正是此次的第二名程奕铭。
程奕铭一身白衣,他面含着微笑,站起身,手中的纸扇轻摇,露出一副清风明月般的雅逸。
“学生程奕铭,见过恩师。”
张全友张大人显然是认识程奕铭,对着程奕铭满意一点头,招招手,让他进入亭中。
程奕铭也落落大方,脸上不见多少喜色,却又得体,缓步走入亭中。
旁人看的只有艳羡。
只有霍长歌身边的宁笙箫忽然凑过头,他在霍长歌的耳边低声问道。
“程奕铭之前不是在我们后头进来的吗?他怎么到前面去了?”
霍长歌闻言,呵呵一笑。
“谁知道呢。”
宁笙箫哼了一声,眼神里更是多了几分鄙夷。
“这人是越来越不要脸了,说到底,江南程家是大族,程阁老更是先帝帝师,怎么会养出这么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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