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你做的?”
他点了点头,在桌子上的图纸画下最后一笔。
我简直不敢相信,叹为观止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有趣的东西呢。”
他淡淡问:“你觉得有趣?不会觉得这是不务正业,不学无术,以及自闭症患者做出来的东西吗?”
我一个岔气,忍不住咳了几声,“你,你都知道了?”难道他有天眼通,能看穿我心思不成?
江逢起身,走到书架边,抽了一本书,递给我:“少去看什么乱七八糟的戏班子。蛮夷人哪懂中原文化,都是按着他们的心思来改编,常常面目全非。什么祝英台前世是仙人,今世为了报恩才跟梁山伯在一起之类的,看多了,会让你变得粗俗不堪。”
这还是他第一次跟我讲这么多话。我接过书来,看见上头端正的二字:梁祝。
“啊,原来是这个祝字啊,我还以为是柱子的柱呢。”
江逢咬牙切齿:“现在开始回去看!看不明白就来找我。再敢牛头不搭马嘴,你会知道后果的。”
我会看不明白?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我十几年来读的可都是先秦古典,大学春秋,他当真以为我是胸无点墨的女子?
气死我了!我把那梁祝的书揉成一团,出了他的房门顺手一丢,扔在花圃的角落里。
6
教我读书的夫子,曾经评价我是“三分聪明七分散漫”,但“聪明远不及散漫”。
我的聪明是天生的,散漫却是刻意而为之。我也能静若处子、人淡如菊,可我偏不要。那样的个性是我爹喜欢的,不是我想要的。
我爹对外习惯将我吹嘘得天上有地下无,我出门又善于乔装,所以外界的人都以为,冯小姐三步不出闺门,身怀绝世才艺,渐渐将我描绘成南陵第一才女。
如今,这第一才女下嫁给家境平平,无甚作为的江家少爷,就难免让他遭受众人指责。
春晓出门遛了一圈,回来告诉我,现在外头的人将江家说得很难听,什么贪图冯家财产,挟恩逼嫁之类的。
“小姐的嫁妆一直都在房里放着,根本没人动过。江家好像不是传说中那么穷啊。”春晓有些不解。
我何尝不疑惑呢?原以为过来之后凭着丰厚的嫁妆,可以在江家作威作福,没想到,这些钱一点也没派上用场。
江逢的钱到底从哪来的呢?难道,他会道术,能点石成金不成?
我和春晓决定暗中监视江逢,看看他到底在干些什么勾当。万一这厮作奸犯科,我趁早去衙门举报他还为时未为晚。
连着盯了几天,那家伙都是一早用完早饭以后就躲进房门,直到饭点才出现。吃完饭后又回到房里,继续跟那堆乱七八糟的木头共处一室。他的书桌上永远都摆着一堆图纸,画着一些让人看也看不懂的东西,整个一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怪物。
为了预知他的行踪,我漏夜跑去花圃里,把那本梁祝又捡了回来。
“你说,梁山伯是不是眼睛不好使啊?祝英台细皮嫩肉的,他怎么就认不出来她是女的呢?还是……”我凑近江逢,“梁山伯其实早就认出来了,是不是?他只是将错就错,想趁机占便宜吧?”
江逢深呼吸:“你的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整一个市井小民。”
我不以为然:“市井小民怎么了?市井小民才是一国之根本呢。没有市井小民耕田种菜卖粮食,你江家大少爷就要饿死了。”
他斜睨我一眼:“你倒是不忘本分,还记得自己家是卖粮食的。好吧,就算我说错了。”
我得了便宜,又赶紧转回刚才的话题,非让他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
江逢想了想:“有句话叫男生女相,反之亦然。也许祝英台是女生男相也不一定。”
“要死了,那梁山伯还跟她爱得死去活来的。要换了我,对着一个长着男人脸的女人,我一定会反胃恶心的。”
江逢握了握拳:“不要破坏民间传说的美感!”
真是的,光是幻想,就不让人推究一下现实问题吗?
“就算祝英台长得没问题,那梁山伯在不知道她是女人的情况下,还对她动了心,这不是证明了梁山伯其实有断袖之癖吗?”
剑眉微蹙。“这书里面哪里有说梁山伯在不知情之下动心了?”
我翻开书,指到一处,念道:“山伯偶染小疾,英台不眠不休照料之。山伯醒来之际,见英台皓齿红唇,娇气吁吁,不由得心中一紧。”
“这里怎么了?”江逢问。
我道:“心里一紧,这个紧字不就是动心吗?我爹说,当年他第一眼看见我娘的时候,也是心里一紧呢。”
江逢怔了下,忽然定眼看着我。其时,我正趴在他的书桌上,跟他不过一巴掌的距离。他的睫毛长长的,在脸上投下稀疏的黑影,一双眸子像是黑水晶一样倒映着油灯的光亮。
他胸口忽然剧烈起伏了两下,然后伸手将我推开:“离我远一点!”嗓子干哑,气息沉重。
我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你该不是没对女孩子动过心吧?”
他瞪了我一眼,似乎有些恼怒:“我自然知道。只是纵观全书,我觉得梁山伯在当时根本没有这种意思,所以才有后来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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