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
夜好深,子时早已过去许久,那三下敲门声便是在此时响起的。
“来了来了——”闻声而来的荣伯匆匆跑来将门扉开启,“少爷?”
门外,被他唤作少爷的那名男子——乐正熙,那平日里总是姿态优雅的身影,此时脚步竟然有些踉跄与摇晃不稳。
被他抱在怀中的瑶琴仿佛成了累赘,那张俊雅脸庞渗染着浅浅薄薄的醉红;明澈凤目同样红了一圈,还蒙上了一层轻纱般的迷濛;今早穿出去的那袭雪色衣袍乍看依然洁白无瑕,但只要稍稍靠近一些,熏人酒气当即扑鼻而来。
“您喝酒了?”
看那个模样,用酗酒来形容可能更为贴切。
“我没事,只是在那边的家中多喝了几杯。”
“那边的家中”指的是老爷与夫人居住的乐正府。
能令少爷一贯温雅的嗓音也被酒醉严重熏染,那“几杯”的后劲真是太厉害了。
“老奴扶您回房吧。”
“不必。”醉是醉了,却没有醉到烂醉如泥的地步,乐正熙直接抬手拒绝。
“少爷,早些时候有人来报,说是二少爷回来了?”
“是回来了。”他也正是早些时候从宫里抚琴出来,被那边府上来报的人拖走的。
“少爷,您别怪老奴啰嗦,虽然二少爷难得回来一趟,但是您也要注意身子,像这样这喝得醉醺醺回来太伤身了……”
“你认为我还会再去?”乐正熙那双微微倦垂的凤眸向忠心老仆投去一个冷冷的眼神,薄唇被嘲讽笑意占据。
他二弟因职务关系经常行踪飘忽,无事不登三宝殿,二弟这趟回来,带回了一位心仪的姑娘,跟爹娘报备只要等女方家人入京,便立刻与对方完婚,携手白头。
儿子成亲是大事,老二抢在老大前面完婚更是大事中的大事。
今日除了被抓去恭喜道贺,与许久不见的亲弟喝酒聊天,为即将百年好合的一对新人弹琴祝贺,还被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娘亲逮住训话——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看看你弟弟现在都比你要贴心,知道爹娘渴望抱孙盼到望眼欲穿,而你每日只懂得跑进宫里、跑去哪处权臣设的宴席弄琴抚弦、为某某高官的妻妾抚琴卖笑。
“爹娘也不盼你真的找个像云侍中一样才貌双全的天仙人儿回来,只要相貌端正,是真心待你好的就没问题,可这种人不是满大街都有吗?你日日来往宫城和各处贵族宅邸,怎么就不见你带一个回来?”
那些啰嗦话语,简直比他的琴声还要绕梁三日阴魂不散,害他不知不觉多灌了几杯。
若非如此,他很怀疑当时自己会忍不住狠下心,将手下琴弦根根扯断。
再说,当初要求他继承家业跑去当宫廷乐师的不就是爹和娘吗?那抚琴卖笑的贬义说辞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去也好、不去也好……少爷,夜深了,要不老奴去让人烧水,好让少爷洗掉一身酒气?”
“不必,我累了。”累得连沐浴的力气都没有。
“那少爷需要解酒茶吗?”
“我不想喝。”没心情喝。
不等荣伯的下一句关切询问,乐正熙迳自迈开步伐往寝居的方向走,走了几步,身后又响起了急促的呼唤——
“少爷!”
“还有事?”雪色身影走在前头,他的步伐不疾不徐,没有要停步的意思,一心只想着赶紧倒在房中的大床上。
“今天有位姑娘……”
“我累了。”
“可是……”
“有事等明早再说。”乐正熙不想再多说,那片雪色衣角消失在廊道拐角。
这次身后没有再传来追随的脚步声,他一路无阻回到住处。
有位姑娘?荣伯刚才好像是这么说的吧?还是只是他醉意未消,一时听错?
算了,他懒得多想,直接推门进屋,放下怀里抱着的那张琴就直奔屋里那张床。
乐正熙既累且困,加上连夜风都未能吹散的醉意步步紧逼,意识变得更加模糊,眼皮再难睁开,几乎沾枕就睡。
咚。
就在他睡下没多久,好似有什么撞上了床的最里边。
他以为是幻听,跟着又有什么滚了过来,一个不察就被“它”滚进了怀里……
好香,好软,好绵。
不知是哪个下人这般贴心,竟然为他准备了这样一个大抱枕。
抱枕柔软的程度叫人舍不得放手,因为极度的困倦,乐正熙没有生疑,也没办法睁开眼,干脆就这样抱着软绵大枕昏睡过去……
【第二章】
在山中的生活一向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规矩得不得了。
秉持这样的良好习惯,在天将破晓之前,一夜好眠的崔鹿棠悠悠转醒。
起初只觉身下触感不若平日睡惯的竹床,厚厚的床褥出奇软柔,脑袋枕着的地方,说软不软,说硬不硬,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舒服。
身旁一个大大的热源,把她包裹得温暖严实,仿佛让清晨的山间冷风都离她远远并且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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