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的清醒且疯狂,不明白的仍旧在沉睡。
在深夜的道路上狂奔,离开了这九年来的归宿,眼泪和汗水一起流下,像扑火的飞蛾。
最终,小舟停了下来。四周空无一人,路上连一辆车都没有,只有路灯疲惫地站着,树影幽暗。
没有手机,摸遍全身也只有几个一元的硬币。小舟走到路旁的电话亭,拨下了那个号码。
等待了十几秒后,电话被接起了,“喂?”
小舟吸了吸鼻子,“你能来接我么?”
玲安把车停好,小舟从另一侧下车,两个人乘电梯到了玲安的公寓。
“先去洗澡吧。”一进门玲安就体贴地说,“我去给你找我的衣服,瞧你这脸花的。”
小舟在玲安的浴室里呆了很久,久到玲安不放心地来敲门,问小舟在里面是否有事。小舟应了声没事,关了花洒,其实根本没怎么洗,不过拿着花洒听着水声发了一个小时的呆而已。小舟换好玲安给的睡衣,走了出来。
玲安准备好了啤酒,递给小舟,小舟没有拒绝。两个人坐在阳台上,看着北市的夜空喝着酒。
“看见那颗星星了么?”玲安说,“就那儿,很小的,只有一点点。”
小舟眯着眼费力去寻,终于找到,“啊,看到了。”
玲安笑了,穿着睡衣的玲安跟白天那副夏经理的样子很不一样,她说,“我经常坐在这儿找星星,找到一颗就很开心。”
小舟笑了,低头无声,从冰箱里拿出的啤酒罐上爬满水珠,顺着小舟的手心滴落到地板上。
“轻舟,你和段河有什么吧?”玲安说,“刚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在公司加班,段总也在旁边,她问怎么了,我说一个朋友发生了点事,要去接一下。她跟着就问,那个朋友是不是你。我说是,她就放我走了。”
小舟沉默无话。
“上次在公司看到你们那个样子,我就知道不简单。你们,不是普通的认识关系吧?”未等小舟回答,玲安就抢先说,“肯定不是,你们那个样子,明眼人一看就看出来了。”
“那,你们公司的人,都怎么想她?”小舟问。
“能怎么想?她好这口大家都知道。”一出口玲安才意识到在小舟面前这么说段河太失礼了,有些懊悔,调整了语气接着说,“反正她和《HERS》的主编苏耶的那些事,圈里都知道,也经常当八卦谈。但人家是段竟言的女儿,自己又有本事,我们这些平民百姓能多什么嘴?”
“她们,哪些事?”
“也没什么大事,她们认识得早,是一对,早期的时候圈里人都知道,但后来苏耶结婚了,但她俩仍旧没完,只是大家都不说破了,管苏耶叫杜太太,那位杜先生可是北市房地产的巨鳄,谁敢乱嚼舌根。”
“这些,杜先生不知道么?”小舟神情凉薄。
“知道吧.......他那种身份的人,随便雇个私家侦探一查就明白了,再说了,他人脉那么广,早晚听到风声。只是他们这些事,你指望着能有几两真情?半斤就不错了。杜老大自己也在外面乱搞,人前倒会和太太扮演恩爱夫妻。没办法,社会需要嘛,咱们国家几千年来的传统婚恋观,真正敢去挑战的能有几个?你说要是平民百姓,出个柜就顶多被身边的父母长辈亲朋好友说两句,这要搁他们这些人身上,那就是钱啊!一步行错,损失的不知是我们这些人多少倍!听说苏耶当年,因为和段河的关系被一个上了年纪的客户羞辱了一顿,没多久她就找上杜捷了。真正能不在乎世俗目光的又有几个?这还是在北市,中国最发达的国际都市,要是搁西南小县城,一对同性情侣能成为全县的谈资。社会就是这么个社会,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做人还是得现实点好。”
小舟笑了。
玲安继续耐心劝说,“轻舟,我知道我说这些话你不爱听,你高中时候起就跟大家有些不一样,就爱做梦,写个检讨都能探讨出个世界观来。你说像你这样的条件,找个疼你爱你的男人,生儿育女,吃穿不愁,不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吗?你现在过得这么幸福,大家都羡慕你,你干吗要破坏它呢?冷静了就回去吧,和你丈夫好好谈谈,那男人很爱你的,眼睛不会说谎。”
小舟仍旧没回应,只是淡淡地笑。
玲安有些急了,“难道你还真觉得你离了婚,段总能对你负起责来?她在那样一个位子,有那样一个父亲,背后那样一个圈子,她连苏耶都承诺不了,你还指望着她能承诺你?”
那晚,玲安说了很多,听见很多什么社会啊现实啊男人啊女人啊这样的字眼,玲安说得累了,就进房睡去了,留下小舟一个人在外面。小舟缩在椅子上,披着头发抱着膝盖坐着,抬头去找天上的星星。肉眼可见的星星很少,又不亮,很多都是一闪就不见了,如捉迷藏。都是些碎碎的微粒,像雪像盐,像玻璃碴子。
为什么在所有人的眼里,只有苏耶对于她才算重要才足够被谈论,才是她人生篇章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小舟于她,于她漫漫此生浩浩永世中,却只如一个无甚意义的零头呢?似乎苏耶是段河这场人生重大计算的商,段河除以爱情等于苏耶,而小舟,只是六个小数点后跟着的那个寒碜可怜的余数,无处安放,无处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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