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二十八年人生中的三个月,确实可以不纳入考量。
恨就恨自己来得太晚了,被那个讨厌的女人抢占整整十年的先机。
小舟对着夜穹,轻轻地笑了。
同一时间的段河,走出灯光熄灭的公司大楼,在摩天大厦下抬起头来,仰望无言。
第6章 渡(6)
在玲安家借住的这几天,小舟经常梦到她。
玲安白天上班去了,小舟一个人无事可做,谁也不想联系,谁也不想解释,手机里的未接来电已经数不清,为了清净干脆直接关机,蒙头睡觉。
白天睡,晚上也睡。睡醒了就继续睡。睡足了精力好接着睡。
有时候做梦醒来,肚子空空的,喉咙也干,眼睛像是睁不开似的,只剩下一条缝去看世界,半醒半昏的神识中,依稀看见日光正从窗玻璃上爬过。
那样子,像极了一只鬼影。
总做噩梦。从一个噩梦里逃出来,又堕入另一个噩梦中,情节多荒诞,一醒来就不再描绘得出,只剩下又害怕又心痛的感觉,紧紧抓挠着心脏。
小舟还梦到她大学时候的样子,也许是因为那天听苏耶炫耀似的说了那一大通话。梦里她穿着白衬衫牛仔裤,英气又干净,小舟知道那是段河。她就是知道。
和段河也没有联系,关掉手机后就屏蔽掉了一切。小舟偶尔也会缩在被子里想,段河会不会已经知道了她家的事。玲安会告诉她吗?还是说苏耶会故意晃到段河面前把那一晚谢家饭桌上的好戏说与她知呢?段河她,会如何认为如何决定呢?她会笑自己么?笑自己的痴傻和狼狈。笑自己的太认真和玩不起。
其实一开始没想走到这一步的,怎么就不知不觉走到这一步呢?在她初见她的那个晚上,谁想到今天?如今的恶果,究竟是小舟蓄谋已久一手造成?还是说一着行错玩火自焚呢?
可是她想,不管原因是什么,不管一开始动机是怎样,不过过程坦荡还是崎岖,体面还是狼狈,都导向了一个结果。
她爱她。
她爱段河。
那么,丈夫呢?
当年她对他的一切,如今她对他的所有,是爱情么?如果没有爱在支撑,怎么走过这九年?又如果真有这份爱,为何现在又逐渐消失了呢?那么会不会有一天,她对段河的爱,也这样消失?还是说,无需辩驳或者维护,爱情本就是会自然消逝的东西。勉强自己去保持以前的爱,就如舍不得浪费而强迫自己吃下腐烂的水果。
是会肚子疼的。
小舟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拨通了丈夫的号码,“泊帆,我们离婚吧。”
晚上八点,谢泊帆把车停在了玲安公寓的楼下。玲安送小舟下楼,和泊帆遥遥地对视一眼,然后点点头,便转身上了楼,将小舟交给了她的丈夫。
泊帆走过来,小舟并无行李,细小伶仃的一个,因此泊帆不知道如何安放双手,显得局促。
“在欧洲出差,赶回来的,让你久等了。”他说,转身走过去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等待着小舟。
然而小舟却并没有挪步,站在原地,“我不回去,我就是告诉你我要离婚,你叫律师起草离婚协议吧,我什么都不要。”
“笛笛笙笙也不要?”泊帆苦涩地冷笑。
小舟抿了抿嘴,低下头,那副神情,不像一个即将舍弃孩子的母亲该有的纠结和痛苦,倒像是一个小女孩,为什么发夹丢了这样的小事,微微地苦恼着。
一瞬间泊帆觉得时光倒流,小舟又回到十□□岁的样子。那两个孩子,跟眼前这个少女,是一点关系也没有的。
“我会去看她们,她们也可以来找我,我还是会努力做她们的妈妈。”小舟抬起头,说。
“先上车再说。”泊帆微叹,似乎是被她的神情她的语气打败了。
“不。”小舟明确地拒绝,声音清亮,比孩子更孩子。
泊帆走了过来,低下目光看着小舟,如同审判,“轻舟,我们来打个赌,我带你去找她,要是她接受了你,我就放你走,否则,你就跟我回去,以后我们谁都不再提这事。”
这实在出乎小舟的意料,从没想到丈夫会做这样的决定。小舟压下心里的震惊和隐隐莫名的害怕担心,点了点头。
泊帆开车,载小舟到了段河的小区。
“你要和我一起上去吗?”车停在楼下,小舟问。
丈夫点点头,看样子一点也不像心情沉重,倒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这让小舟感到气恼,让她觉得,这个男人在藐视她们对于彼此的意义。
小舟带着几分不悦,和丈夫一起上楼,到了段河的楼层,小舟按了门铃。
“钥匙我没带在身上。”当着男人的面,小舟故意这样说,似乎是在报复他刚刚的轻蔑。
大概过了半分钟,才有人来应门,一个男人,穿着条裤衩,裸着上身,满脸烦躁地看着门外的小舟,“你谁啊?你找谁?”
小舟觉得又丢脸又生气,不敢回头去看丈夫此时的表情,“段河呢?叫她出来!”一副理所应当的兴师问罪模样。
“什么段河?这里没有叫段河的。”男人看看小舟又看看小舟身后的泊帆,语气多了几分警惕和驱逐,“你们是谁?到底要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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