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林晓薇仍清楚地记得自己三更半夜哭着喊着找妈妈的情景,还有左邻右舍的家电、粮食、猪马牛羊等等,被计生办强行拉走,留下一地村民嚎啕大哭的场面……
这样兵荒马乱地躲了几个月,陈慧终于顺利地生下了第三胎。
也许是上天对含有贪念的人都不太宽容,陈慧的三胎没能如她所愿,生完孩子没多久就被抓去结扎了,所以林晓薇家里除了她爸以外,至今只有她弟弟一个可以延续香火的男丁。
这两个孩子就是林晓薇唯一的“香火”弟弟林阳的女儿,从小被爷爷奶奶宠惯了,娇气得不行。
陈慧听林晓薇这么说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明知道家里有两个孩子,也不晓得买点东西来哄哄她们,你怎么当人家姑妈的?”
林晓薇一脸无辜:“我从高铁站直接打的回家,哪有空去给她们买东西啊?明天再买啦。”
“明天再买能一样吗?”陈慧继续叨逼叨,“小孩子就是图个兴头上,等明天黄花菜都凉了,你就不怕你弟和他媳妇有想法……”
林晓薇不吭声,在心里不屑地说:“又来了,果然好不了三分钟。”
陈慧女士的脑回路非常奇葩,总喜欢去揣测别人的想法,好像她活着的全部意义就是给别人看。比如林晓薇在路上碰到不认识的村里人没打招呼,就会被陈慧说“见人也不打招呼,人家会说你没教养”,实际上人家根本连她也不认识;再比如说,他们家明明可以六点钟吃晚饭,陈慧偏偏喜欢把晚饭的时间拖到天黑,天不黑不吃饭,按照她的说法“太阳没落山就吃晚饭,人家会说这个家的人很懒”……诸如此类的例子比比皆是。
要是在以前,林晓薇肯定会大声抗议:“我管他们怎么想,我活着又不是给他们看的!”
可是现在,经过几年的摸爬滚打,她已经学会收敛心性,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妈是“狗改不了吃屎”了,只要不是太过分,她也懒得跟她计较。
“我先回房间放箱子。”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楼梯口,林晓薇提起自己的行李箱就要往二楼走。
陈慧突然想起什么,对着她的背影说:“待会别忘了去看你爷爷奶奶,顺便叫他们过来一起吃晚饭。”
林晓薇轻叹了一声:“知道了。”
她很想说:“不去人家会说我不孝顺,是吗?”
“家里的冰箱还有点水果,你过去的时候记得捎上一些。”陈慧又补充道。
她的这个妈什么都可以不周到,“面子工程”肯定会面面俱到,林晓薇想想就觉得心累。
推开自己的房间,一年没住人,梳妆台和床板上已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平时陈慧的活动区域都在一楼,没什么事不会上二楼,林阳和弟媳小赵也不经常在家,没人会闲着没事干天天打扫一间空屋子。她把行李箱靠在墙边,脱下外套,挽起毛衣袖子,打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折腾了将近半个小时,总算能住人了。林晓薇铺好褥子往床上一躺,开始闭目养神,然后一边琢磨着待会去看爷爷奶奶该不该给钱,还是到过年再给,给多少的问题。
这些年她在繁华的上海打拼,换了七八份工作,却没有一份是高薪的。每个月缴了房租水电,买了油米泡面,就已经所剩无几了,偶尔想添一两件新衣,也要考虑再三。她是正儿八经的“月光族”,即便节衣缩食,省吃俭用,一年到头略有结余,但还不够回家过个年的呢。
卡里的几千块钱是她全部的积蓄,她还要拿着这笔钱给父母一笔过年费,给七大姑八大姨的孙子孙女们发红包,给家里添点年货,还要买些礼品走亲访友,除此之外,还得留一笔找工作的费用。
想到这些林晓薇就觉得肉疼,她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郁闷地想,她干嘛要回来,能不能不要出门?
忽然很怀念起小时候,屁事不用管,过年只等着乐呵呵地收红包就好,可这等好事,自从她大学毕业后就跟她无缘了。后来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小时候拿下的红包就是欠下的债,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工作之后的林晓薇,年年过年都要“大出血”,可谓是“辛辛苦苦一整年,过年回到解放前”,想死的心都有了。
林晓薇在床上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一看手机已经快五点了,想起爷爷奶奶喜欢吃饭早的习惯,赶紧从床上坐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下楼捡了几个水果,然后转身出了门。
☆、第2章:小时候
“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列夫·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
林晓薇的爷爷奶奶已经年过七旬,两个老人都是倔脾气,跟儿子儿媳不对付,过不到一块去,所以至今仍住在老宅,多亏了他们是两个人,好歹互相有个照应。
林晓薇家的老宅是以前农村常见的土房子,整个墙面都是用含有粘性的黄土舂成,房顶上盖着古老的黑瓦,呈“八”字形向两边倾斜,南方雨水比较多,这样盖房子有助于排水防涝。日久经年,风吹日晒,屋顶已经布满了补丁,墙面四处剥落,斑驳得如同老树皮,这座老宅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见证了农村几十年来的变化,也见证了林晓薇的一段不堪回首的童年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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