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夕…”她喃喃。
“好!你想怎么玩?我伏在地下,给你当牛骑,当马骑好不好?”他脸色发青,身上依然穿得单薄,说着就忿忿地蹲下、伏在地上。
“来呀…过来戏弄我呀…”他冷冷道,头都低得垂到地上。
其实大冬日里微醺常常天不亮起来,都喜欢悄悄来到他房里,或把冰凉的小手伸进他温暖的怀里,或褪掉他的袜子用发丝挠他脚底,或装成女鬼披头散发朝他袭来。每次他惊吓醒来,就会看见她点上烛火,笑得如烛光璀璨动人,然后对他说:“小懒虫,起来陪陪你的独孤奶奶呀…”
可是这次,当她这么高声一唤,意识又拉回到当初李府被抄的那天,那时天还蒙蒙亮,他也是在温暖的睡梦中,然后就听到屋内砸东西的声音,有人高声喊着官府来抓人。然后,牢狱酷刑、所听、所看,还有娘亲,所有的家人…他怎么能忘得掉?
要不是她…她爹,他如今大概已经进入府学,和家人和和美美地围在一堆准备过节呢。
微醺“倏”地把灯烛搁在椅子上,垂着脸,披着一头散乱的发丝旋身就往外夺门而出。
“砰”地一声上门声,彻底把颜夕震醒过来,他坐在冰凉的地上,看着室内摇曳的烛火。他刚才…做了什么?
微醺回到房里呼了清瑶出去,把自己锁在门内。眸间清泪涟涟。她,难道真的那么惹人恨?静下来反思,也是,任谁这样一天到晚地被人捉弄,也会讨厌的呀!可是,她明明对其他人不会如此促狭,偏是看见颜夕,就会让她忍不住想捉弄,这得怪谁?
颜夕端着灯烛跨出门槛,倚在朱栏上,凭栏向上仰望,只看得见对楼雕花镂空的门楣板,和室内若隐若现的火光,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待到天色熹微,颜夕穿戴整齐,端了热水上楼,来到微醺的房前,轻轻敲了敲槅扇。
“姑娘?姑娘?”
屋内安静,听不到动静。
于是,颜夕又开始敲门,“姑娘?不是已经起了吗?颜夕侍候你梳洗,开门吧。”
闻言才听见房门的木栓“咯哒”一声响,颜夕轻轻推门进去。看见微醺披散着头发坐在妆奁前,背对着他,默默无言。
一边娴熟地替她梳着发,一边低声道:“对不起,姑娘,方才颜夕吓坏了,才会出言不逊的。”
听到这里,跟前的人突然肩膀一抽一抽地抖动,头垂得更加低,还用一只手捂住光秃的头皮。
颜夕听出她正细碎地抽泣、哽咽着,吓了一跳,还是头一次看见姑娘这副模样呀。平日她不是活泼鲜亮来着吗?何曾有这么哭过?
他边寻思着是否自己方才表现得太过分了,一边好言劝道:“姑娘,对不起。是我不对,你不要哭了…”
面对他笨拙的劝言,微醺抽咽得更厉害了,直接就哽咽出声,哭到最后就伏在妆台上了。
等她心情平复下来后,她微微侧眸,依然背对颜夕怯懦道:“…颜夕…对不起…是我过分了,我不知道…你有那么讨厌…以后,我再也不那样了。”
颜夕怔了怔,欲言又止。
第22章
今天一天,微醺都显得要比平日寡言沉默了,再也不肆无忌惮地拉着颜夕说话,一行一举都小心翼翼的,不知为何,颜夕反倒觉得心里闷闷的。
除夕当天官员们是不用上朝的,加上今天也是蒋大人最疼爱的六姑娘的生辰,所以早一个月蒋戚耀就再三提醒筹备生辰当天的宴席,自己更是提前在生辰前物色了戏班打算在当天给微醺一个惊喜。
早在晌午之前,宴席就已经开始了。女孩儿的生辰,请的也基本是本族的亲朋,不过也足以把前庭挤满。
花厅前面临时搭了个红绸木架台,台架子上缀满了鲜花。微醺不由地抓过一旁忙活的敛秋问:“敛秋,这花架子用来干啥?”
敛秋瞅了瞅三老爷,笑得诡秘:“姑娘一会儿就知道了。”
微醺又看了看身旁的爹,发现她爹平常严肃的唇边也挂了一丝诡秘的笑,有点不解地朝他眨了眨眼。
酒过一巡,红衣鬟髻水袖蛇腰的伶人徐徐上花台。起始掩面,银袖一挥,玉面丹唇,开始吟哦:
“花香绕径东风细,竹影横阶淡月明.我红娘,今早小姐着我送书与张生,当面呢,有许多假意,原来书中暗约张生在后园相会.小姐呢也不对我说,我也只做不知.且到其间,看她怎生瞒我.”
微醺双眸逐渐放大,眸光闪闪,惊喜地转头看着她爹:“爹,这是…”
蒋戚耀哈哈大笑,敛袖抚了抚微醺的头,眼内溺满着爱道:“爹知道你喜欢西厢记,这次去滁州的时候特地替你留意了,这郑家班的台可能上的很,正常得排到明年开春去,我闺女的生辰可等不了。”
“那、那您怎么安排下来的?”微醺仰着头,孺慕地看着他。
微醺在这个时空里,最疼她的唯有这个爹了。她爹表面看似严厉,但实则心肠是很柔软的。记得有一次,微醺养在翠竹苑的鹦鹉飞走了,伤心得整日里吃不下饭。
她爹知道了,虽然明面上笑她眼皮子浅,但还是亲自带着小厮们沿街沿巷把它找回来了。最后那只鸟栖息在城郊荒山的一棵老榕树上,是她爹伏了一夜才抓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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