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廊外被镀成一片蜜蜡色的草木在耳边沙沙沙地摇曳着直往后退,朱红漆木游廊上有一素一粉两人儿在追赶着。
“颜…颜夕…”最后兴许是颜夕觉得自己逃得过于刻意,遂在经过了一段弯折的廊道后蓦地停了下来。微醺在身后追得气喘吁吁地,手插在膝盖上喘得直不起身子来。
“如今,你不该叫我颜夕吧?”前方传来微醺数日未曾听过的十分想念的嘶哑嗓音。
然后那人就转过了身,一身澜衫、头戴儒巾,眉目淡淡,“你的丫头颜夕…已被赶出府外了。”
微醺终于顺了气,直起腰肢来,对着他甜甜地笑了:“是的,颜哥哥,是醺儿一时忘了,望你千万千万不要见怪。”
李颜明澈清冽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晦涩的光,瞬即偏转了头,拧了拧眉:“没什么事的话,我回去看书了。”
“告辞了,六妹妹。”他这一句六妹妹唤得极是生疏,微醺感觉到他仿佛又回到了数年前,他刚到她身边来伺候时,犹如刺猬般不愿触碰的谨小慎微。
见他要走,微醺想也来不及想,连忙又急起直追,直到够着了他因为走动而飞拂的袖摆,随即扯着衣摆挽住了他的臂膀。
“颜哥哥…”她亮起了笑颜,伸出一手拦截在他跟前,一手往怀里摸索,摸出一本琴谱,“我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哥哥的…”
“不巧了,我现在正好没空。”李颜掰掉了她的手,淡淡道。
“没关系,那我上你那儿坐坐,一会你没那么忙了,我再请教你。”她依然笑得眼眸盈盈的。
李颜惊诧于她的神经之粗,明明他对她不愿接触的意愿已经表现得如此明显了,她又怎可当作若无其事地拉下脸面来靠近他?
“六妹妹——”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坚决一些,毕竟,和府内的人过于牵扯不清,日后只会有数不尽的麻烦,“我再说一遍,你若有问题,可以去请教花琴师,我相信她不会不教。再者,我希望——”
“以后,没什么事,你尽量地别再找我。”
这句话已经说得很清楚明白了,人家明摆着是不想继续跟她纠缠不清了。
原先这段日子里他表现得如此冷淡,就连以前常去的七层阁楼如今是到也不到了。宁愿待在北苑也不愿意再去属于他俩的小阁楼了。
那钉得满墙都是的,还是他亲自一板一木钉上去的书架上,还遍布了好大一部分的属于他的书,如今,他连来取都懒得取了。
站在身后,看着他走得头也不回,蹁扬起来的衣摆,微醺有些窒息的感觉。
原来,那些说要娶她的鬼话都是一时用以塞住她嘴巴的诳语么?
虽然显得窝囊了些,但她还是一如无数告别初恋的女孩般,蹲下来以泪洗脸,才微微能让一颗心好受一些。
那天她躲在灌木丛里,拂冬找不到她就独自抱着书匣,嘴里抱怨着她家姑娘不等她,走回映日苑去了。
然后,到了夜里,神经大条的拂冬又以为床榻上盖得鼓鼓囊囊的是她家姑娘,唤了几声没应,以为是姑娘累甚了,于是就悄声地从柜橱里搬出褥子铺开在踏脚板上,一觉到清早。
那天夜里,北苑庭院前游廊旁的灌木丛被风吹拂的“沙沙”晃动着响,灌木丛里躲着的人儿和着风声树音一个劲地“嘤嘤”泣动。
正好这夜也有人辗转反侧也无法入寝,就在夜里披着一身大红的锦袍到庭院里耍儿七节铁鞭。
每逢郁闷难诉之际,蒋炜炎都惯于自个躲在无人之处,耍弄耍弄会儿铁鞭。其实他的鞭法压根儿不比五个姐姐差,只是他为了不成为人肉耙子供几位争强好胜的姐姐们练习,于是就故意藏拙。即使得空了,也只是练最基础的七节鞭,只是七节鞭练着练着,软鞭的鞭法和全身的格斗技也随之出神入化起来。
耍着耍着,从无人的庭院一直耍到了游廊上,鞭气横流,游廊两侧的风刮得愈烈了。
就在挥腕出去,铁鞭即将击中游廊上鞭痕斑斑的廊柱时,蒋炜炎突然回想起初时教颜夕耍鞭时,他冷着眉眼挥鞭出去的身姿,那样飒爽英气,让人怦然心动。
然后,腕边的气力就似乎随着神思被抽走一般,“倏”一声直直往下方的灌木打去。
结果,“砰”地发出一声响,似乎是打中里灌木丛里的什么东西一样,铁鞭被反弹出来挂到了游廊的栏杆上了。
“嘶————疼!疼!呜呜…”随即灌木丛里有一人影倒了出来,抓着被打的右侧肩膀哭得稀里哗啦的。
蒋炜炎一下子就傻眼了,连忙跑过去扶起地上的人,原是自个六妹!
第78章
“醺大妹子…这么晚了,你躲这儿来是要吓你炎兄台吗?”见自家妹子快要哭得昏死过去的表情,蒋炜炎连忙把她扛回屋里,又见她手脚冰冷得吓人,于是又命人从他的衣橱搬了十来件衣裳往他妹子身上套。
看着哭得花容失色身上套满了鼓胀的大红衣裳的醺妹子依旧竭力于哭,蒋炜炎搔了搔头,刚好饿了,随手拾起盘子里早已冷掉的糕点塞入口,嘴里鼓囊着,有些束手无策。
“蒋炜炎!!拜托你安慰人的时候别吃东西好吗?!”微醺眼眶红肿,又好气又好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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