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教授用惊讶的目光看着她,说:“你做得很好,为什么要换工作?我今天和沪大数学系的一位朋友通话,他不知道怎么,也听说了这边的盛况,很是羡慕一下多了如此多的生源。不管学生初衷如何,日后能不能学成,只要肯来,就是个好的开始。”
“数学从来不是高高在上要让人膜拜的,而是实实在在的一门基础学科。因为你的到来,让咱们这个万年古井的数学系有了动力,我应当感谢你才对。”
孟兰亭这才放下了心,正要帮周教授整理讲义,周太太的声音忽然从外头传了进来,听起来仿佛带了点惊慌:“哎呀,你怎么回事?你是谁?被人打了,赶紧去医院啊,跑来我这里干什么?”
“老周——老周——你快来呀——赫死人啦——”
周太太是湖南人,一紧张,方言也冒了出来。
孟兰亭急忙跟着周教授赶到门口,看见门外的台阶下,站了一个人,借着不远处一盏昏暗的路灯看去,也是吓了一跳。
只见那人半张脸上糊满了血,原本应当是穿西装的,衣服却也被撕烂了,满身的血渍,模样看起来很是吓人。周太太胆小,又是晚上,光线昏暗,难怪害怕。
更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人一看见孟兰亭出来,竟然扑了上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她的面前,一边磕头,一边嗷嗷痛哭:“孟小姐,我该死,我该死!是我一时糊涂,买通了学生,去你的课上捣乱,想让你出丑。现在我知道,我错了!”
“其实我是因为考试没有通过,才拿不到毕业证书的。我撒了谎!求求孟小姐,帮我说说情吧,让他们不要再来找我了……我胳膊折了,牙齿也被打掉了……”
“是你?”
孟兰亭这才认了出来,眼前这个鼻青脸肿的人,竟是那天和自己一同参加竞考的那个姓罗的日本归来的留学生。
只是当日仪表堂堂,现在成了猪头。
周教授也认出了人,很是吃惊。
早上课堂上的事,他也听说了,现在听这个罗家骏自己承认了,虽感不悦,但还是叫他起来,问道:“怎么回事,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罗家骏的眼里闪过恐惧的光芒,拼命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是孟小姐不原谅,我就要没命了……”
他嚎啕大哭:“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求求孟小姐,可怜可怜我,大人大量,帮我说说情吧……”
面对着周教授夫妇投来的困惑目光,孟兰亭一时更是摸不着头脑。
是谁做了这事?
奚松舟虽然也提过,说帮她解决,但以这些天所见的他的为人,应该和这种暴力至极的方式没有关系。
但是除了奚松舟,还会有谁?
终于打发走了那个显然被吓破了胆的罗家骏,孟兰亭回到自己的房间,捻亮台灯,预备明天的事,心中却七上八下,想着刚才的事,发怔了片刻,视线掠过屋里白天老闫送来的那些东西,目光定了一定。
突然,一个人影,从她的脑海里,跳了出来。
第20章
冯恪之!
除了冯家这个儿子,孟兰亭再也想不出,自己认识的人里,还会有谁会做出这样的事了。
她又想起昨天和老闫碰面时的情景,愈发动了疑心。
或许是老闫看到了课堂的一幕,回去之后,告诉了冯恪之?
不管自己到底是如何看待这种暴力行径的,以常理推断,倘若真是他干的,动机似乎是在替自己出头。
孟兰亭眼前再次浮现出年前发生在自己和冯家儿子中间的种种不愉快——或者,称之为怨隙也不为过了,不禁有点迷惑。
她当然不至于自大到以为能让冯家儿子听闻不平遭遇就愤然为自己出头的地步。
但倘若不是因为这个目的,他打人的动机,又是出于什么?
孟兰亭费解了半晚上,第二天去了学校,遇到奚松舟,又听到了一件令她吃惊的相关的事。
奚松舟说,他昨晚本想去找政治系那个名叫秦明传的学生谈话,没想到,找到学生宿舍时,得知了一桩意外。
一伙看起来像是打手的人,凶形恶状,竟在傍晚时分,公然强行闯入学生宿舍,将秦明传捉住,当着众多学生的面,轮流扇他耳光,气焰极是嚣张,扇完了,放下一句话,说这个秦明传欠钱不还,按道上的规矩,原本是要剁手指的,看在他是学生的份上,从轻处置,略施小惩,予以警告,随后大摇大摆离去。
宿舍里进来了流氓,弄得学生人心惶惶,唯恐打手再次闯入,很是担心人身安全,于是报警处置,警察不肯来,正好奚松舟到了,由他出面,警局才来了警察,问了话,转了一圈,说会调查,随后就走了,其实等于没来。学生们不放心,奚松舟就叫学校保卫科的工人过来,工人手持铁棍,在那里宿了一夜。
孟兰亭沉默着,并没说什么。等到中午放学之后,独自来到几公里外的邮局,进去打了个电话。
“请问要接哪里?”
听筒里传来话务员的声音。
“麻烦帮我接龙华宪兵司令部。”
昨天老闫和奚松舟说话时,孟兰亭曾听到他提了一句,说自家的九公子,今年到了这里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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