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这么好,人品又没话说,这样的人,真的不多,错过,很是可惜。”
“伯母说句实话吧,骂我老脑筋,我也认。别看现在报纸天天鼓吹女人平等自立。平等自立,固然是好。但有个对你好的贴心男人,万一日后再有风雨,你也不必那么辛苦地什么都要自己一个人撑,岂不是更好?”
“你以为伯母瞧不出来?这几个月在我家,你面上从不叫苦,笑脸对着大家,心里恐怕比谁都煎熬。咱们女人呀,有时候要强,会忍,并不是什么福气。”
从母亲去世之后,除了初来上海在街头偶遇冯恪之,遭他无故欺凌的那回,当时出于极度的羞愤和无助,情绪一时失控,当街几欲落泪之外,这几个月以来,弟弟越是没有消息,她便越不容许自己去想他可能再也回不来的可能性。
但是这一刻,周太太的这一番良言,令孟兰亭的心里忽然极是难受,甚至又生出了一种眼眶发热的感觉。
但她依旧沉默着。
这时,走在前头的奚松舟和周教授停了下来。
奚松舟掉头走了回来,看了一眼孟兰亭,说:“兰亭,能和我去前头走走吗?我有话想和你说。”
周太太一愣,随即露出惊喜之色,急忙松开孟兰亭的胳膊,嘴里说:“行,行,你们慢慢聊。我正好也和老周说说话。他平时嫌我话多,一回来就钻书房,除了吃饭睡觉,连个脸都不在我跟前露……”
周太太一边抱怨,一边去了前头在等着自己的周教授的身边,挽住丈夫的胳膊,两人并肩,慢慢朝前走去。
孟兰亭停下脚步。
奚松舟站在她的面前,起先也没有说话。
夜风吹过,耳边响起一阵树叶摩擦发出的悉悉簌簌的声音。
“兰亭,我喜欢你!”
片刻之后,奚松舟的声音,伴着风过的树叶之声,就这样传入了孟兰亭的耳中。
对此,孟兰亭其实并非毫无心理准备。
从那天偶然于周太太口中得知奚松舟回南京的目的之后,她就隐隐猜到或许是和自己有关,出于不愿辜负他一番感情的顾虑,尽量避开和他的单独相处。
她感觉的到,他喜欢自己。
但就这样,突然听到从他口中说出这句话,孟兰亭还是感到了一丝尴尬。
她迟疑了下,想说什么,一时竟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不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奚松舟很快又道。
“要是允许,能不能听我说下我的心里话?”
他的语气非常诚恳,孟兰亭心中的那缕异样之感渐渐消散,终于抬眼,也看向了他。
“兰亭,我极是喜欢你!”
他再次强调。
“我本以为,我这辈子,大约永远也不会遇到能有让我想和她结婚,与她共度一生的举案齐眉的伴侣。直到认识了你……”
他的目光,在夜色里微微闪亮,说话气息有些不定,猝然停了下来,心情仿佛很是激动。
孟兰亭再次垂下眼眸,咬了咬唇,正要开口。
“请你先不要拒绝我,听我说下去。”
仿佛觉察到了她想要说什么,奚松舟立刻打断。
“不瞒你说,我从前出国留学时,家里替我订了一门亲事,但没等我回来,那位小姐就不幸染病去世了。我在家行三,上头有两位兄长,皆成家立业,有他们扶持家族,我才得以在国外无牵无挂地生活工作了六七年。去年,因为母亲身体有点不好,我回了国。一回来,我母亲就又替我张罗婚事。但我已不是当年的我了,不愿接受包办的婚姻,和家里一直有点摩擦。所以去年接受了之大聘请,来到上海。一是有感之大的学术氛围,二来,也是为了避免和我母亲产生更多的摩擦。”
“本是无心之举,我没有想到,我会因此而遇见你。”
“兰亭,看到你的第一眼,你就令我印象深刻。和你接触越多,我越发觉的,你就是我理想中的那位灵魂的伴侣。倘若我也能得到你的爱,并欣然答应成为我的妻,那么这将是我这人生中的最大的幸事,没有之一。”
“但是之前,我一直不敢追求你,是怕将你无辜卷入我和我母亲之间的摩擦。所以一个多月前,我特意回了趟南京,向我母亲说明我的情况。我告诉她,我无意接受包办的婚姻,倘若她再执意以她的意志去安排我的婚姻,我将此生不娶。”
“我利用了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眷眷之心,终于迫使她退让,极是不孝。并且,在我母亲知道我已有心仪对象,对象就是你之后……”
他看着迅速抬眼望向自己的孟兰亭,顿了一下。
“请你谅解我未经你的同意而擅自在我母亲面前提及你的芳名的冒昧之举。在我看来,我爱上你,这并非是什么秘不能宣的事。我母亲得知是你后,也认可了我的感情。她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我也能顺利得到你的青睐。”
奚松舟转头,望了眼前方挽着胳膊正并肩慢慢前行的周教授夫妇的背影。
“兰亭,我能有幸得到你的首肯,从今往后,让我成为那个能够和你相伴终身的对象吗?就像周教授和太太那样。”
孟兰亭一阵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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