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柱妻叹了口气,“这孩子,难怪天天往瓜地跑,原来不是干活,而是偷看——翠梅还是小桃?乡亲们私下议论时,都说小桃温柔贤惠,比牙尖嘴利的翠梅好多了。”
刘冬抱着脑袋,始终不吱声。他微微侧头,余光瞟向渠水对岸,继续窥视梦中人的一颦一笑。
自从郭家四个男丁戎装持刀狠狠教训盗徒之后,一举震得村民深深畏惧,不敢再肆无忌惮地胡编乱造“侯门丑事“。
流言蜚语日渐减少,姜玉姝正庆幸耳根子清静时,烦恼却找上门来。
九月下旬的一天傍晚,郭家人忙完地里的活儿后,顺手割了些草,载了半车回家。
姜玉姝搂了一捆草,管事周延已推开院门,几人齐心协力地把鲜草搬进去,摊开晾晒。
“今后家里要常备些干草料,免得公子他们回来没东西喂马!”半大小子精力旺盛,邹贵在地里忙了一天,却无疲态,抱着鲜草飞奔,逗弄两只狗崽子追赶自己。
姜玉姝拍拍手,打量新盖的马厩,满意道:“不错,真是难为他们了,半天就盖成!”
“木料是从里正家买的,他带着几个亲戚帮忙,不仅搭盖马厩,还修缮门窗,尽心竭力,却连茶也没喝便走了。另外,在您养病期间,好些村民带着瓜果菜蔬登门探望。”周延想了想,顺势提议道:“等秋收后,是不是应该适当答谢一番?”
姜玉姝点点头,笑答:“理应如此,否则咱们家未免太不懂礼数了。这样吧,等忙完秋收,寻个理由挑个日子,请相关人吃顿便饭,以表谢意。但不宜张扬。”
“明白!”周延心领神会。
姜玉姝转身迈步进屋,却听院门口响起邹贵惊奇的叫声:
“三、三公子?”
“三公子,您怎么上赫钦来了?”
什么?三公子?
姜玉姝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其余人亦目瞪口呆,忙不迭跑出去探看:
门口停着一辆小马车,车夫是原本待在长平县屯田的两名中年人,身板健壮。车帘掀起,先跳下一名小厮,而后是大夫方胜,最后他们搀下郭弘哲。
“二嫂。”郭弘哲脸色苍白,唇泛青,神态忐忑,拘谨不安。
“二少夫人。”下人们压着嗓子躬身见礼。
姜玉姝茫然不解,久久无法回神,惊讶问:“三弟,老夫人怎么派你上来了?”
郭弘哲正欲回答,负责押送流犯的官差却下马,大声问:
“你可是郭门姜氏?”
“是。”姜玉姝勉强回神,匆匆步下台阶,冷静答:“罪妇是郭姜氏。”
这时,主簿庄松闻讯赶到,远远便熟络笑问:“哈哈,老余!”
名唤老余的官差忙转身相迎,笑答:“庄秀才,久未见面了,最近可好?”
“尚可。”庄松站定,审视郭弘哲等人问:“这几个想必便是从长平来的郭家人吧?”
老余点点头,“不错。咱们县多了五个流犯,潘大人有令,吩咐我押送他们到这刘家村屯田。”
“行!我会看着他们的。”庄松面朝姜玉姝,嘱咐道:“规矩你明白,不必我多说。从明儿起,你带领他们下地劳作,休得懒怠。”
姜玉姝只能答应,“我明白。”
“老余,带上你的人,今晚都歇在我的下处,咱们好好儿叙叙旧。”庄松在偏僻山村待久了,十分憋闷,热情招待县里朋友,愉快道:“走吧,请!”
“请。”众官差便跟随庄松走了,有说有笑。
暮色中,留下一地郭家人面面相觑。
姜玉姝满腹疑团,却责无旁贷,招呼道:“既然来了,从此便一同屯田。都别杵着,快进屋!三弟,走啊。”
“嗯。”郭弘哲提着一个包袱,弯着腰,低头上台阶,风一吹,他洗得泛白的青袍晃荡荡,瘦弱得撑不起袍子。
“公子,慢点儿。”亲信小厮名叫胡纲,年仅十三岁,黑瘦黑瘦的。
郭弘哲点点头,一路走,一路悄悄打量二嫂神色,生怕遭嫌弃。
“来,包袱给我。”姜玉姝刚伸手,回过神的翠梅却抢着接过了病人的行李。
其实,姜玉姝早知长平会来人,但万万没料到、婆婆竟派出天生病弱的庶子!
她百思不得其解,暗忖:三弟天生患有心疾,最忌担惊受怕,赫钦兵荒马乱,他如何待得住?万一遇见危险需要逃命,他肯定还没我跑得快……
无奈人已经来了,而且是经长平卫指挥使、长平县衙和赫钦县衙层层批准上来的,退无可退。
郭家又欠了穆康的人情,断不宜频繁打扰尊长,草率耗费世交情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思及此,姜玉姝不得不振作,安排道:“家里人远道赶来,想必辛苦疲累。周延、邹贵,你们快收拾屋子,安顿他们住下。翠梅、小桃,你俩去厨房帮忙做饭。”
“是。”
姜玉姝从翠梅手中接过包袱,引领道:“三弟,你随我来。”
郭弘哲局促颔首,指尖呈淤紫色,明显正在发病。
须臾,“吱嘎“一声,姜玉姝推开正房门,“快进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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