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郭弘哲停在门槛外,好奇扫视整洁雅致的卧房。
姜玉姝把包袱搁在桌上,解释道:“这是你二哥的屋子,他军务繁忙,至今才歇过一晚。农家小院,卧房少,今后只能委屈你住在这儿了,兄弟俩挤挤。”
“不、不委屈!”郭弘哲迈进屋里,紧张之下,脱口而出道:“这已经很好了,比长平县好多了。”
好多了?看来,他在长平过得并不顺心,很可能十分糟心。
姜玉姝不动声色,温和道:“别老站着,坐。”说话间,潘嬷嬷奉上茶水,周延妻端来热水和帕子。
“先洗洗手、擦把脸,然后坐下喝茶。”姜玉姝发觉对方一直在观察自己的脸色,纳闷之余,尽力放软了态度。
郭弘哲规规矩矩的,言听计从,洗手擦脸,刚想坐下喝茶,却仓促站直了,腼腆道:“二嫂,你也坐。”
姜玉姝摇摇头,笑道:“不了,我得去厨房看看。三弟,无需拘礼,等吃完晚饭咱们再细聊,如何?”
“好。”郭弘哲连连点头。
姜玉姝叮嘱道:“小胡,照顾好他。”
“是!”胡纲喝水解了渴,快速整理行李,勤勤恳恳。
片刻后·马厩旁
夕阳已坠入西山,暮色沉沉,风沁凉。
姜玉姝耐着性子,严肃道:“方大夫,我并非逼问,而是不得不问清楚,事关病人,请你如实相告。”
“唉哟。”方胜愁眉苦脸,暗中叫苦不迭,不时偏头看厢房与堂屋,为难道:“府里的家事儿,我是真不太清楚!您若想打听,还是问胡纲吧,那小子伺候三公子多年,许多事儿都知情。”
姜玉姝倍感头疼,略一思索,正色道:“你误会了,我没想打听家务事,只是想问问病人的病情。我虽不懂医术,但刚才观察三弟的气色,他似乎旧疾复发,对吗?”
“对。”方胜一声长叹,犹豫半晌,支支吾吾,最终自个儿憋不住了,无奈告知:“其实,半个月之前他就发病了!当时,我立刻用早年御医给的方子救治,病人服药后渐渐好转。谁知,二公子忽然来信,请老夫人加派人手上赫钦,他一听,当即表示乐意北上!”
姜玉姝疑惑问:“奇怪。三弟乐意,老夫人就准许了?”
方胜摇摇头,盯着马厩的柱子,含糊答:“老夫人初时拒绝,可三公子不停恳求,甚至罕见地使性子、闹别扭。咳,有天晚上、有天晚上争吵——具体我不清楚。总之,老夫人最终答应了,派我陪同照顾。”
姜玉姝没再追问,沉思半晌,缓缓道:“我明白了,多谢告知。既有病人,可带了药材上来?”
“带了!足足三大包袱,其中有两味名贵的,乃穆老将军所赠。”
姜玉姝由衷地松了口气,催促道:“我看病人的气色实在是差,故有些事不敢贸然问他。方大夫,烦请尽快配几服药,煎好了让他喝。”
“放心,我早已配妥,这会子胡纲应该在煎着了。”
姜玉姝再次松了口气,微笑道:“很好。那进去吧,吃完饭早点休息,养精蓄锐,明早我带你们下地!”
“哎,是。”方胜如蒙大赦,生怕对方逼问自己为难之事。
数日后·清晨
姜玉姝带人上了坡地,忙碌查看一大片土豆,唯恐发现病虫害。
“二嫂!”郭弘哲远远地招呼,被小厮胡纲搀着爬上缓坡。他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唇仍无血色,却笑容满面,双目有神。
“咦?”翠梅等人探头,“三公子怎么上来了?看他累的,脸都白了。”
姜玉姝诧异起身,不放心地问:“你怎么上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平地除草吗?”
“忙了几天,平地已无草可除,我上坡地瞧瞧。”郭弘哲文质彬彬,言行举止从容舒缓,即使蹲着也是端端正正。他擦擦汗,低头嗅闻逐渐枯萎的花朵,惋惜道:“可惜,我来迟了,错过了盛放的时节。假如早来半个月,即可见识六十七亩绿叶黄蕊白花瓣随风摇曳的美景。”
姜玉姝笑了笑,“明年还会有的。其实,刚开始觉得美,可多看几天便习以为常了,没什么稀奇的。”
“明年?唉,我不一定等得到了。”郭弘哲怅然眺望远处群山,喃喃道:“方大夫苦苦隐瞒,但我清楚自己的身体,恐怕熬不过今年去。”
姜玉姝一愣,忙宽慰道;“胡说!病中的人容易胡思乱想,你不是正在好转么?再休养些日子即可康复!”
“好不了的。”郭弘哲心平气静,说话总是中气不足,透露道:“小时候,父亲请了御医为我看病,他们以为我在昏睡,其实我是清醒的,只是精疲力倦,懒得睁开眼睛。那次,御医亲口说,我这病是天生的,无法治愈,注定不长寿,恐怕活不到成年。”
别说这一世,即便上一世,心脏病也难治。姜玉姝掩下怜悯,坚定道:“慌什么?御医说‘恐怕’,而非‘一定’。你这病,尤其得放宽心,最忌忧愁。三弟,千万振作些!”
“二嫂放心,我会按时服药的,尽力多活几天。”郭弘哲瘦得脸颊凹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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