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放肆!给我退下!”王氏奋力一挣,钗发凌乱,眼尾嘴角皱纹耷拉,咬牙切齿,仪态全无。
初来乍到的姜玉姝左顾右看,选择侍立父亲身边;郭弘磊则搀扶父亲,无奈地提醒:“您快别动气了,大夫交代忌怒。”
姜世森面无表情,胡须颤抖,猛地跨前两步,郑重表明:“侯爷,姜某教女无方,给府上添了乱,实在惭愧。但自古女子有三从四德,玉姝既已出嫁,便‘生是郭家的人,死是郭家的鬼’,她若不好,理应由婆家管教,纵打死也无妨。”顿了顿,他慷慨激昂,掷地有声道:
“姜家的女儿,断断不能被休弃!”
“弘磊,姜家不收留已出嫁的女儿,你若休妻,就是逼玉姝死。”
“岳父——”郭弘磊瞠目结舌。
姜玉姝更是目瞪口呆,震惊失神,心想:荒唐,太荒唐了!宁可被婆家打死,也不准离开?父亲拒绝收留已出嫁的女儿?被休弃等于没脸活着?
她还没回神,突见甬道尽头有大批官差带刀走来,簇拥一太监,那太监双手高捧一明黄筒状物。
姜玉姝屏息问:“他们是什么人?”
郭弘磊扼腕道:“糟糕,来不及送你走了!”
“坏了,完了。”靖阳侯整个人晃了晃,喃喃说:“祖宗的家业,看来是守不住了。”
眨眼,那太监行至面前,严肃宣告:“圣旨到!靖阳侯府上下人等,速速前来接旨!”
王氏脸色惨白,惊慌失措地问:“侯爷,侯爷,怎么办?”
靖阳侯腿一软,扑通跪倒,无力言语。
郭弘磊深吸口气,先吩咐管家:“栾顺,立刻去叫所有人出来,迎接圣旨。”
“是。”管家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后院。
而后,郭弘磊左手搀着母亲,右手握住妻子胳膊,哑声对姜世森说:“岳父,小婿愧对您的嘱托,玉姝跟着我要受苦了。”语毕,他拉着两人缓缓下跪。
圣旨当前,姜世森少不得也撩袍陪跪,悲叹道:“这是她的命,怨不得你。”
少顷,靖阳侯府上上下下跪了一地,个个惶恐惧怕。
太监小心翼翼展开圣旨,嗓音尖亮,一字一句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靖阳侯郭元铭,教子无方,疏忽失察,纵其长子利欲熏心,目无王法贪墨军饷,危害朝廷,论罪已诛。汝亦有过,罪当除爵抄家,念及汝祖辅太/祖之功,免死,特赦汝家上下人等流放西苍,充军屯田,以平民愤,以儆效尤。钦此。”
第4章 除爵抄家
姜玉姝屏住呼吸,侧耳细听,从颇长的一道圣旨中捉出几个关键:免除死罪,除爵抄家,流放西苍充军屯田。
西苍在哪儿?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她一无所知,记忆里连听也没听过,闺中少女往往不通世务,平日多以针黹和琴棋书画为乐。
但谈到屯田,姜玉姝却不怎么害怕。
前世,她是农科研究所的骨干技术员,学生时代主修农林经济管理,辅修动物科学。
无论种植还是畜牧,万变不离其宗。到时辛苦些,天总无绝人之路!
太监合上圣旨,慢条斯理道:“郭元铭,领旨谢恩。”
“是、是。”靖阳侯面如死灰,颓然叩首,高举双手含泪道:“罪民领旨,谢陛下不杀之隆恩。”
入乡随俗,姜玉姝别扭地跟随众人磕头。
奇异的,她听明白圣旨后,原本焦灼不安的心莫名镇定了。
仿佛终于等到一个结果,大有如释重负之感。
太监松手,靖阳侯抖若筛糠,使劲捏着明黄圣旨。
“父亲、母亲,快起来。”郭弘磊左搀右扶,面沉如水,目光深邃。
姜玉姝扶起父亲,“您慢点儿。”
“幸而陛下开恩了。”姜世森见一代侯爷丢魂失魄的颓丧模样,百感交集,唏嘘道:“至少性命无虞,想开些罢。”
靖阳侯咳嗽不止,咳得直不起腰。
“究竟、究竟是怎么到了这一步?叫我们以后怎么呐?”王氏涕泪交流,迷惘无措,哭得瘫软。郭弘磊想方设法地劝慰母亲。
愁云惨雾笼罩着靖阳侯府,压抑的啜泣与叹气此起彼伏,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太监宣读完圣旨后,原地站着,状似等候。负责抄家的官差们也并未立即动手,而是小声商议。
心不再焦虑煎熬后,姜玉姝整个人都活泛了,敏锐而细致。她望着传旨太监,本打算自己问,可想了想,改为扯扯丈夫袖子,轻声提醒:“陛下流放我们,可圣旨里没提什么时候动身啊,不如你去问问?”
“正有此意。来,你搀着母亲。”郭弘磊从母亲手里抽出臂膀,深吸口气,大步走向太监及负责抄家的钦差。
“公公。”郭弘磊拱了拱手,客气地问:“不知陛下命令罪民等人几时动身?”
太监并不倨傲,略躬身答:“三日后。三日后起解,到时,朝廷会派人押送。”
“好的。”生为侯门贵公子的郭弘磊咬紧牙关,拼命隐忍,略一思索,又拱手道:“这位大人,罪民家里共两百余人,但并非全部下人都入了奴籍,其中一些是受雇的。可否允许不相干的外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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