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如此,我宁可时光回溯到昌王指婚的那一天,毫无怨言,心甘情愿的嫁给秦尧,余生能和知己者共度,定不如现在痛苦。
秦尧,是我连累你了。
顾无瑕踮起雪白的脚尖。
身子缓缓前倾。
她不舍得用手捂了捂自己的小腹。
“孩子,是娘对不起你,来生投胎,咱俩一起。”
她说完,毅然决然的将那个精致的雕花凳子踢倒。
“咣当。”
很平常的一声落物响动,并没有人注意到,而绫子上挂着的那具身子极其轻微的晃了几下,再没有动过,粉白相接的极长袖子孤零零的垂落在地面,被调皮溜进来的清风拂起,又百无聊赖的放下。
圆凳左右滚了滚,直滚到角落阴暗处,没有声音了。
来生。
不入秦家门。
不是同行人。
窗外,雨过天晴的午后,廊檐上挂着颗颗晶莹饱满的雨珠,偶尔啪嗒一声溅在地上,生出一朵朵漂亮的花来。
一墙之隔的院子内,几个丫头像往常一样拿着扫帚将石板上的积水一点点的扫去角落的排水沟,那墙角放着一个大水缸,里面种植着没有根茎一天一换的芭蕉,被雨水冲洗过,那芭蕉叶绿郁的好像能滴出汁液来,抬头,墙头上站着排排躲雨出来的小鸟,正在呼吸着新鲜的空气雀跃着欢叫,小丫头轻笑,掏出口袋里的馒头渣喂给它们。
顾无瑕在屋内没了气息,和她刚刚重新孕育了一个月的胎儿一起,赴了黄泉。
无人知晓。
“晃儿,后厨的粥煮的怎么样了?”
“就快好了!”
“记得掺了糖,无瑕夫人爱吃甜的!”
“记住了!”
小丫头脆声的话十分平常的响起,再然后,忽然听到院门处有重重的砸门动静,还以为是提前回来的秦凉,可打开门,却是面色阴沉似山雨欲来,眸光冷冽如冬月霜锋的江淮。
“成成王殿下?”
江淮充耳不闻那丫头的询问,直接就闯了进去,没有犹豫的走入那间正房,房门被风吹的半掩着,而从这个角度,她透过缝隙看见了那倒在角落里的雕花圆凳,心内高楼一瞬坍塌,原是她来晚了。
小丫头站在不远处不安道:“成王殿下?”
江淮回头看了她一眼,一双眸子比往日还要可怖,仿佛是吞噬人心的漫漫黑窟,再回头,推开房门而入,不多时,推门而出。
她面无表情,怀里抱着顾无瑕的尸体。
她左眼处像是落了片花瓣,粉红色,脖颈处像是缠了圈丝线,暗红色。
小丫头见此眼前一黑,惊骇的尖叫道:“夫人”
江淮被这一声喊叫弄得耳膜刺痛,抬脚想走,可是那腿上像是缠了千斤巨石一样,又好似鞋底带着粘度,每走一步,都累的气喘吁吁。
这是救了自己命的恩人。
未曾报答,又驰援一刻。
若当时没有秦家女的事情,想必她此刻仍是风光无限的站在那琉璃园的戏台上,唱着戏,在秦凉的身上,存着最美好的憧憬。
沉闷的呼了口气,江淮抱着她的尸身的走了出去,过府门高槛的时候,脑海里浮出当初在洮州,顾无瑕对自己说过的话。
“师父说,为戏者,一生要唱的戏词是有数的,唱一句少一句,唱完了就没了,所以我轻易不开嗓,我不想下台,对于我们戏子来说,那不是下台,那是死。”
那不是下台,那是死。
看来。
你这辈子的戏词,唱完了。
叶颂站在门外,一脸难耐的看着江淮抱着她出来,不忍心开口,只看着江淮的脸色,是千万分的难过和惋惜。
她微微咬牙,红了眼眶。
宁容远,你当真是喜欢她的吧。
而江淮瞥了她一眼,转身无言的向对面的街口走去。
顾无瑕那粉白相接的袖子拖在地上,同她的发丝一起。
霸王死了。
虞姬身随
草草一折亡乌江。
顾无瑕。
早就唱破了自己的一生。
茉莉花落了,顾无瑕死了。
第98章 自掘坟墓
西昌皇城,去往血玉宫的长街之上。
秦凉踩着满地的积水随在内监的身后,鼻嗅周遭清冽空气,抬头环视四外圈都冲刷过的极高耸的城墙,面色存着丝丝落寞。
那内监在前面弓着身子急速的走着,听身后人无言,面色谨慎的偷摸回头看了他一眼,动作古怪的很。
那人察觉,皱眉不快道:“你看什么?”
内监忙转过头去,陪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秦凉没耐心的呼了口气,质问道:“不过是一场庆功宴而已,在祥华宫置备就行了,作何要去血玉宫?这也太麻烦了。”
内监笑吟吟道:“大将军这就是您太客气了,您这次立了大功,理应大肆操办一番,奴才以为,在血玉宫都是不够,该在宣政大殿。”
秦凉被这内监奉承的十分舒服,顾无瑕身死覆在心上的阴霾也稍微散了些,将手负在背后,一路无有埋怨的走去血玉宫。
血玉宫内,所有的窗子都被幔帐遮住,未点火烛,黑漆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暗暗间生出些阴森恐怖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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