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鸿华愣了一下:“怎么没人通知我?在家里走的?”
“她住院半个月了,”陆言峥拿钥匙开门,“我回来换身衣服去殡仪馆,你去吗?”
陆鸿华说不清当时心里是什么感受,悲伤有,愧疚有,心虚与后悔也有。他上前一把将儿子抱住,大概是说过一番“别难过,你还有爸爸”之类的废话,反正说了半天把他自己感动得眼泪直流,陆言峥一点反应也没有。
等他哭够了,陆言峥才推开他说:“你不去的话派个人跟我一起吧,有些事我一个小孩儿不好办。”
陆鸿华最终还是去了。
他给前妻办了一场盛大的葬礼,风风光光送完了她最后一程。
那段时间他收了心,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几个月他又惦记起林薇的温柔可人。
和林薇结婚那天,婚礼办得同样风光。
他与林薇在台上喝交杯酒,放下酒杯时一回头,看见陆言峥和陆临两人坐在台下,用一种相似的荒谬目光冷眼看着他们。
两个儿子都各自长得像他们的母亲,如果不说没人会认为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在那一刻他们出奇一致的讽刺表情,却同时让陆鸿华心里慌了一下。
在那场热闹奢华的婚礼上,陆鸿华忽然对自己后半生的结局产生了预感。
随着时间推移,陆言峥和陆临的叛逆也日渐彰显出来。
陆言峥对他还算客气,可惜就只有客气而已。他想干什么从来都不会跟父亲商量,自己拿定了主意就往那个目标走,这些年来唯一一次听他的话,还是为了叶家的小姑娘而出国。
至于陆临就更别提了,有他在一天,家里就永无宁日。
如今十几年过去,陆鸿华再次站在老宅的门外,依稀想起当初陆言峥站在台阶上的样子。四周刮起一阵刺骨的寒风,他在寒风之中哆嗦了一下,猛然意识到他早已不再年轻。
荒唐的前半生终于为他带来了回馈。
他摸出手机拨给林薇:“红包你别管了,我问问言峥看他需要点什么。”
·
第二年四月,春暖花开。
蒋婷穿着伴娘的礼服,推开教堂一扇木门,把粉紫相间的捧花递给叶明歌:“等下这束花可别忘了。”
叶明歌说:“怎么办,我现在有点紧张。”
“我比你还要紧张,”蒋婷说着说着眼眶就开始泛红,“时间过得好快啊,一转眼你都要嫁人啦。”
叶明歌把捧花握在手里,按照化妆师的吩咐闭眼上妆,嘴里叹了一声气:“等下婚礼的时候你可千万别哭,不然我爸妈看见你哭,就更收不住了。”
蒋婷连忙把眼泪擦掉,往旁边站开几步,让摄影师过来给新娘拍照。
叶明歌的婚纱是量身定制的,抹胸蓬裙的款式,腰线收得盈盈一握,往下则是繁复的蕾丝与立体刺绣花朵,和层层叠就的薄纱一起,让她整个人显得亭亭玉立。
摄影师按快门的手根本停不下来,过了一会儿叶明歌忍不住问:“新郎那边你们不拍吗?”
“有人在拍呢。”摄影师笑着说。
走廊尽头的另一间休息室,另一名摄影师拿着相机,提心吊胆地按了一下快门。
今天他过来的时候,一看新郎的长相本来挺高兴的,一米八几的个子穿一身黑色西装,随便往那儿一站就是张行走的海报,本来还打算回头问问能不能允许他们拿去做宣传,结果从他进门开始,新郎就冷着一张脸,收紧的下颌线透露出说不尽的冷漠矜持。
柯左嘴里嚼着奶糖,含糊不清地说:“你、你笑笑笑一笑。”
陆言峥扯了下嘴角,柯左听见正在给他打理发型的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柯左简直无语了,这笑容他见过,当初在公司里说要陪沈嘉鹏玩公关战时,陆言峥露出的就是这种表情。
“能能不能,亲……亲切点?温柔、温柔,懂懂吗?”柯左直接上手把他嘴角往上推,“你这、这是要,结婚呢?还是要要收、收购啊?”
陆言峥感觉整张脸都是僵的,他闭上眼缓了会儿神,才开口说:“我有点紧张。”
“拿拿证没见、没见你,紧张。”提起这事柯左还怀恨于心,那天吴畏过来通知下午的会议由他主持,顺便告诉他陆总缺席的原因是去领结婚证了。
柯左当时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怎么说领证就领证了,一点风声都不提前透露,还当不当他是朋友了!
至于他婚后半个月是如何春风得意地在公司里晃悠,柯左已经不愿意再去回想,太气人了,想起来就嫌弃。
陆言峥还想再说什么,就有人推门进来:“到时间了,新郎准备出去吧。”
两人手忙脚乱地检查了一遍,确认戒指事先放在了柯左兜里,陆言峥才灌下一大口矿泉水,整整衣领走了出去。
从休息室通往教堂有一段长长的走廊,推开门的刹那,纷杂的交谈声与和煦的阳光一起涌了出来。
青市这场婚礼他们只请了关系很近的亲友,但即使如此教堂的长椅上还是坐满了人。
陆言峥走到台前,目光依次扫过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叶明歌高三时的班主任陈老师今天也来了,老人家正在儿子的指导下用手机拍照;陈冰和贺若兰坐在第三排,大概是看出他不安的情绪,两人眼里都是调侃嘲笑的意味;陆临是最没规矩的那个,吊儿郎当吹了一声口哨,召来叶明歌亲属那边不满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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