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一山个子冲得快,岁数虽只有十二,但身量比姜淮姻看着还要高些。他一身藏青色的男衫,脚踩一双鹿皮靴,端的是飒爽英姿。
他生的不像萧霖,眉眼较常人要更为深邃一些。他的瞳孔漆黑,眼窝很深,只有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让两人仿佛是一张模子里刻出来的。
见沈策身边多了个女人,萧一山皱起眉问:“沈将军,我义父呢?”
“王爷进宫复命,稍后便回来。”沈策率先下马。
萧一山的眼神很快盘旋在姜淮姻身上——这是义父第一次带女人回来。
沈策是知道萧霖对姜淮姻抱着别样心思的,想做个好人,他一手搭在萧一山肩膀上,小声地笑说:“山儿好好与满满姑娘处,日后她便是你姨娘了。”
却没想萧一山年纪不大,脾气倒是酷似萧霖,他沉着脸说:“我不喜欢这个姨娘。”
话音刚落,他身边的大狼狗跟着便“汪汪汪”地吠了两声。
可惜啊,萧一山的话还是让姜淮姻给听见了。
到底是个女儿家,姜淮姻捏着自己的红色衣角,水汪汪杏眼笑得温柔又无奈。
沈策恨自己多嘴,这时候只好出来做老好人道:“山儿年纪小,姜姑娘别与他计较。”
“怎么会呢,”姜淮姻笑地可亲,她看着萧一山问,“这是府上的小少爷吗?”
萧一山皱着小眉头,纡尊降贵地瞥了她一眼,目光里满是不待见。
沈策怕她误会,迅速道:“是王爷的义子,王爷在这府上没有别的女人。”
“小少爷好,”萧一山才十二岁,即使比自己高,在姜淮姻心里他仍然是个小孩子。她当然不会和小孩子一般见识。
姜淮姻眨着眼睛,和善地与他打招呼:“在我们家乡,初次见面是要给见面礼的。这回来得匆忙,小少爷可别见怪。”
萧一山的一双眼睛像一头小狼,又亮又精神。他鼓着嘴巴,到底没给姜淮姻太多难堪,微微地哼了声。
姜淮姻大方一笑。
进了府里,便有王|府的管家来安置姜淮姻。
老管家不是蠢货,自然听到了沈策的话,约莫猜到女孩未来会是什么身份,特地安排了一间离王爷不远的二进小院给她。
萧霖洁身自好,及冠之后到如今都未娶妻,府里不说姨娘,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不过,他常年不在京城里,这府里回来地本也少。
老管家跟了萧霖多年,府里的大小事宜都是他在操持,前几年他还做主遣散了一批已到年纪的丫头们。现下府里忽然来了一个女主人,老管家千挑万选才选出该由哪两个丫鬟去伺候。
太漂亮的不行,不懂事的也不行……
老管家想起姜淮姻那娇软的样子,内心真诚地希望自家王爷这回能本事点,毕竟转眼就要而立了,再无嗣他也脸面无光啊。
谢府。
谢晋之要晚萧霖几天,前几日随着大军策马疾行,他腿上多有伤痕。为了养伤,脱离大军后,谢晋之便自发地放慢了脚程。
谢家是权贵世家,从前朝开始就盘踞于京城,家大业大,奴仆众多。谢晋之回来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去拜见父亲和嫡母,下了马,他径直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然而人多口杂,早便有人将他回府的消息,告诉了谢家的大家长,谢岩。
谢岩年事已高,在大理寺任职,不算身居高位,可是因为谢府的门第大,族中子弟多有在朝为官者,所以人人都给谢家几分面子。
谢晋之出身谢氏嫡系,但是出身实在太卑微了,他不过是谢岩喝醉后春风一度的一个误会。
若不是谢晋之的母亲尚有几分机伶在,谢晋之在娘胎里就会被人害死。
可惜生下来又如何,终究是丫鬟之子。当年谢岩要不是看在谢晋之读书着实有几分拼劲,他连学堂都去不了。
十岁的时候,谢晋之的母亲便去世了,他在谢府越发无依靠。虽被嫡母养在身边,但是嫡母本身就育有三子。谢晋之越出众,嫡母只会越不喜欢他。这意味着,他以后对自己儿子的威胁会更大。
所以谢晋之的嫡母没少给谢岩上眼药,导致谢岩早看不惯小儿子的德行,听说这家伙回来之后连拜见自己的意思都没有,谢岩狠狠一拍桌子:“把那孽障叫来!”
谢岩已过知天命的年岁,即将在官场上退位,但毕竟是大士族的组长,仍旧威严不改。
奴仆很快去将谢晋之请了来。
谢晋之刚洗去一身的灰尘扑扑,换了件崭新的衣服。听说父亲有传唤,他不甚在意地理理衣领,理直气壮地去了。
谢岩是一家之主,自然落于主座上,打扮好了的谢晋之一身芝兰玉树,人模狗样地见礼:“见过爹。”
他一进来,便有下人关紧了门。
谢岩看着他那张脸,便想起了他的丫鬟娘,谢晋之的母亲虽然低贱,但是委实貌美,不然也无法让谢岩失控。
谢岩恨声道:“你给我跪下。”
谢晋之微微抬头,见他那年迈父亲的额发上已生出几团如雪的银丝,他不易察觉地顿了顿,还是跪了。
“拿家法来。”谢岩颤抖着嘴唇说。
“爹,”听到要执家法,谢晋之便没那么乖觉了,他抬起头,朗声道,“儿子做错何事,请爹明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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