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电话给 陈言的妈 妈,她还 没说话, 电话那头 就传来小 狗呜咽 的叫声。
我在陈言妈妈家的客厅里看到了小狗,它从前睡觉用的纸盒子摆在门口,看样子是准备扔掉;它卧在一个有羽绒包边的华丽狗窝里,爪子搭在厚厚的丝绒垫子上,可是它瑟瑟发抖。它惊恐的小眼睛直到看到我才安静下来。我把它抱在腿上,搔着它雪白的肚子,我不敢太用力,怕摸到那颗打进骨头里的钢钉。
我对陈言的妈妈说:“它睡惯了那只纸盒子,不要扔掉呀。” 陈言的妈妈遗憾又不解:“你不是说陈白露喜欢德国货?这是德国进口的,恒温恒湿,次一点儿的人睡的床都没它贵呢。” 我答不上来,看着那只华美的窝,半晌说:“也许她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喜欢呢。”
我抱着狗上楼。陈言的妈妈说陈言早上回家后一直在睡觉,我猜他应该醒了。
推门闻到一股极大的酒气。陈言坐在地板上,喝得醉醺醺。
见我进来,他抬起头来,汗湿的前额黏着几缕卷发,眼神像个孩子一样无助。他穿着他从前的衣服,他收藏的限量版棒球衫,被我嘲笑过又丑又贵的,可是他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陈言了,他的表情告诉我,那个无忧无虑的纨绔子弟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我放下狗狗,半跪在地上抱住他。他把沉重的头放在我的肩膀上, 什么也没说。
他也无须说什么。这一串变故,他所经历的,和我冷眼旁观的,早就超出了我们的承受限度。这本该是一个平凡又轻松的爱情故事,连我的失落和嫉妒,也该是云淡风轻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它失控了?
我们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 “你信不信,其实每个人的命运早就被写好了,我们只是完成一遍。”
他突然问。 我愣了一下,摇摇头:“我不信。你最近过得不如意,所以容易消极。
从前你多洒脱?那时候你可不信什么命运。” “是吗?”他苦笑一声,“你的生日聚会上有几十个姑娘,为什么老天偏偏让我看中她?” “陈言,是老天的错吗?是你和每个姑娘都搭讪,然后发现她谈吐最不俗。” 他低头想了想,然后避开我的眼睛:“是我的错。我不该被她的新奇吸引——可谁让我见过太多中规中矩的姑娘。” “新奇?” 他一笑,“后来你陪她去休息,我来不及问你,就问路雯珊:‘那人是谁?’你猜路雯珊怎么说?她说:‘她叫陈白露,是个婊子。’”
“路雯珊告诉我,这是个早年呼风唤雨的大贪官的女儿,现在穷了,仗着自己长得不错,一心想嫁回有钱人的圈子。” “你信了?” “为什么不信?她的精明都写在了脸上。” 我难过地闭上眼睛:“可是她并没有勾引你!”
他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你不了解我,或者你不了解男人。我从小到大,包括在那天的聚会上,从来都是成群的女孩围着我,想赶走谁都要花心思。只有她对我爱答不理,在我看来,那就是更高段位的勾引。 于是我想,我对你感兴趣,恰好也对你有利,那么你没有理由拒绝我, 是不是?”
“天哪,陈言,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一直是这样想她的!” “我哪里有机会?后来生病、搬出来住,所有的姑娘都不理我了,她反而来照顾我,我更觉得反常:值得利用的男生必定有很多,她何必吃定我?我猜她知道我同家里不会彻底决裂,早晚要回去,所以处心积虑地布这盘大棋。”
我冷笑:“你太低估她,也太高估你自己。” “从来没有女生接近我不是为了钱,不管是有钱人家的姑娘,还是小门小户的姑娘,眼睛在我身上,心却在我的信用卡上,礼物不贵到离谱, 立刻就摆脸色 ——你知道我在陈白露之前的女朋友为什么分手?她说, 听说黑卡的额度无上限,不如刷一栋别墅?我说是,但我没试过。然后她让我买一栋别墅给她。我就和她分手了,本来还想带她回中国。”他自嘲地笑了笑,“你说,我一回来,就见到一个落魄千金,会怎么想?是我心眼坏吗?”
“你不是心眼坏,是瞎了眼。就算你一开始受了路雯珊蛊惑,毕竟是在一起生活过的人,她是什么样的作风秉性,你难道都视而不见吗?” 陈言的脸上露出委屈的表情:“天地良心,海棠,陈白露是什么样的作风秉性,你视而不见吗?她的吃穿用度多散漫,连我都甘拜下风;她是怎么逼剪辑室的小孩超负荷工作的,你也是亲眼看到;至于后来澳门的事,我猜你也劝过,你能说她是个纯洁的姑娘?”
我哑口无言。他说的都是事实,我无法为陈白露辩解 ——可是,可是,这只是事实的一部分,并非全部,一定有什么地方错了!
是哪里呢?我紧咬着下嘴唇苦想。 “所以程雪粟出现的时候 ——”提到这个名字,他的声音变得很低,“我感到了久违的轻松。你以为我爱程雪粟吗?不,我只是喜欢那双没有被物质污染的眼睛,一双在富足的环境里长大的、没有欲望的眼睛。陈白露是个人尖儿,但她没有这双眼睛,她也永远不会有。她的欲望和野心只会越来越膨胀。”
“没有欲望的眼睛?”我重复着他这句话,心里疼得像有针在扎,“我以为你爱陈白露的野心,我以为没有欲望的眼睛对你而言是没有吸引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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