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归微微蹙眉,还是不好在这个地方跟他们执拗,跟着那两个军官,走出了cao作室。
依旧是秘书长领着他,绕得他眼花缭乱,才出了基地的大门。
上了电磁浮车,秘书长就提醒他:“殿下,进基地的都是孤儿,您问慕容上将那句话,唐突了……”
白云归猛然转头,望着秘书长,似乎难以置信,又像是求证般。
秘书长点点头,继续道:“您没有听错,进基地的都是孤儿,慕容上将也不例外。有家庭的人家,谁愿意儿女做这一行?您的话,伤了慕容上将的心,您应该准备一个真诚的道歉……”
白云归靠在车椅背上,轻阖了眼帘,眼眶里不禁有些cháo湿。
那个时候,画楼总是喜欢热闹,喜欢一家人团聚,想着住到白家众人一起的宅子里,白云归拒绝了,他嫌吵。
他不理解,慕容画楼亦是大户出身,怎么就那么爱热闹?
从小就热闹,她不觉得吵吗?
直到此刻,他恍然大悟,她一直都是孤寂的一个人吧?
她对生活的底线,就是有家庭、能享受,在旁人瞧着很没有出息,可想起她这辈子的遭遇,白云归心就不由自主紧紧揪了起来。
不,他不是应该为她准备一个真诚的道歉,而是应该为她准备一个美好的未来。
他要和她儿女成群。
“怎样才能退出组织?”白云归平复了qíng绪,问秘书长。
秘书长对他的怪异已经麻木,淡然道:“死亡,王储殿下。我跟您说过,他们都是帝国的财富。像慕容上将这等特工,她培养的经费,足足够两个师十年的军费,他们都是帝国的宝贝,除了死亡,帝国不会让他们退出的。”
“真的没有其他法子?”白云归脸色微沉,好残酷的世道,比民国那个动乱的年代还要残酷。
秘书长很肯定的摇头。
转头见王储殿下在沉思,秘书长提醒道:“殿下,他们的血液里有芯片,基地中央组织有他们的记录。有网络的地方,就能扫描到他们的存在,除了真的死亡,他们不可能退出。殿下,这个世界还有哪个角落不覆盖网络?”
白云归微愣,他怎么知道自己在盘算假死?
网络?
他头有些大。
倘若是慕容画楼,她一定知道如何脱身。可她……
她应该还算去民国之前的慕容画楼,是不认识白云归的慕容画楼。
这一点,让他觉得好苦恼。
“我能追求慕容上将吗?”他最终还是问了。
秘书长大惊失色,第一次见他乱了方寸:“殿下,您不能私自占领帝国的财产,这样是贪污,会触犯帝国的法律!您明知慕容上将的身份,就不应该有这样的念头!”
宝贝、财产,财富,武器!他恨这些字眼!他们是人,却只能和物品等价!他的慕容画楼,在旁人的眼里只是一件名贵的物品,这让他无法接受。
白云归胸口的愤然堵得他脸色紫涨,他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番外一:白云归(末)
王储给慕容画楼道歉的礼物,是一盆浓香馥郁的白茶。
画楼捧在手里,唇角微挑,她最爱白茶,馥郁凛冽,幽香傲然。曾经她去法国出差,便从法国宫廷带回来一盆。
这个年代,植物是huáng金都买不到的奢侈品,只有极其权贵人家才能弄到。这样的一份道歉礼物,画楼很喜欢。
她亲自给王储打电话,多谢他的礼物。
王储问她要不要来皇家花园参观,这里有很多珍稀花卉,画楼拒绝。她说:“殿下,我不是贪心的人。”
而后白云归给她打电话,她拒接。后来内阁委员会就找了他,警告他不要打扰慕容上将的生活。
白云归啼笑皆非。
一个月后,她离开了现在的城市,远赴他乡执行任务。
她的行踪是军事机密,白云归刚刚想打听,内阁就派人来劝告他,要遵守法律,否则内阁会起诉他。
这次任务回来时,她重伤。
等她回到帝都的时候,伤好了一半,白云归去看她,满眸心疼。她的神qíng变得温和了很多,不似从前的冷漠坚毅。
没过几天,就听闻慕容上将申请退役。
白云归微顿,而后大喜过望,是不是画楼也……
他来到这个时空,一切怪异的事他都不会感到意外。
他给画楼打电话,那头的声音疲惫又客套,不复往日的坚毅锋利。
“画楼?”白云归声音微顿,柔声喊着她,“画楼……你没事吧?我很担心你,我一直放不下你……”
哪怕不是她,他说这样的话,画楼只会通知内阁警告他,下次不准调戏慕容上将。
可电话那头,是长长的沉默,半晌,她的声音微颤:“你是谁,你是谁!”
她问的很急促,很期盼,声音都在颤抖。
夫妻二十多年,她一直都是“白云归,白云归”这样喊他,仿佛那是他们之间独特的爱称般甜蜜。
白云归眼眶微润,他握住电话的手发紧:“我是白云归,画楼……你是不是回来了?”
又是死寂般的沉默,而后,电话嘟嘟声响起,她挂线了。
白云归有些懵,他茫然失措挂了电话。
然后他斜倚沙发,让秘书长给他拿烟。心qíng烦躁或者低落的时候,他爱抽烟。秘书长却拒绝了,这个年代,烟叶是奢侈品之一,王储殿下又没有抽烟的习惯,秘书长建议他不要làng费国家的财力。
大约一刻钟,护卫急匆匆进来通禀:“殿下,慕容上将找您。”
白云归猛然从沙发上起身,急匆匆迎了出去。慕容画楼鬓角汗湿,鬓丝贴在脸颊,那双眼睛似泼墨般浓郁,紧张望着她,眼眶里有泪珠在滚动。
她是一路飞奔到皇家宫廷的。
宫廷会客厅的水晶吊灯,依稀是当年官邸的那盏,繁复枝盏下,她眉眼娟秀,定定望着他,似期盼丈夫归家的妻子。华年暗换,却仿佛回到了昨日。
“你是谁?”她的声音已经沙哑,甚至有些哽咽,泪珠禁不住,快要夺眶而出。三年来,她整日活在梦里,此刻,到底是醒着,还是梦里?
哪怕是梦,她亦想牢牢抓住。
只要还是他,哪怕换了容颜,易了身份,她亦能接受。
白云归遣了身边的人,缓慢走进她,手不禁抚上了她的脸颊,眼眸盈动:“画楼,我是白云归,是你的丈夫!”
她望着他,眼泪就滚下来,打湿了脸颊。为何一句我是白云归,她就深信不疑?
他的眼眸,他的语气,就是他,这是二十几年相恋中的熟悉。
她倏然伸手,紧紧搂住他的腰,泪如磅礴:“这是梦……却是这些年最好的梦!白云归,你带我走,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这些话,当年他走的时候,她一句没有说。只怕他不安心,而后那些年,她时常呢喃着,带我走,不要留下我一个。没有了你,满世界的繁华都是孤寂。
白云归紧紧搂住了她,热泪一颗颗打在她的后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画楼……
最终,还是慕容画楼先清醒过来。她推开王储,转过身摸着眼泪。
白云归便顺势从身后搂住了她,在耳边低喃着她的名字。画楼再也不顾理智,反身又搂住了他的脖子。
而后的几天,他们都在消化和接受这个实现。
画楼花了好几天,才能在他面前自如些,亦觉得这位王储眼眉见有三四分像白云归从前的模样,就是太瘦弱。可能是因为行为举止都像,所以越看越像,她亦能接受他。
第五天,她的退役申请被驳回。
“真的没有法子?”白云归问她。
画楼沉吟。
她沉默,代表她有法子,但是很危险。
她叹气,跟白云归道:“其实可以离开,让组织把身体里的芯片都取出来。只是我以后的身体会很差,甚至活不了几年。我倘若还在组织,就没有多少时间休息,需不停为组织服务。这些事你们外人不知道,我却很清楚。”
“退下来吧,我照顾你!”白云归紧紧搂住她,“哪怕只有一天,我们快活在一起。如今的光yīn,是造化者赠送的。天与不取反受其咎,你退下来画楼……”
“好!”她重重颔首。
她重新给了组织一份秘密申请,组织批准,只要完成任务,就可以退役。
她说她的任务只是去美国捉拿一名政府流窜的贪污犯,白云归有些不放心,他总觉得画楼骗了他,却又不能去询问军事机密。
内阁动不动就会警告他遵守法律,不准雷池。
三个月后,邻国总统被刺杀,凶杀逃的毫无踪影,只知道是名女刺客。这件事震惊了全世界。
邻国与华夏最近一直因为海洋归属权而争执jiāo涉,现任总统主张顽qiáng抵抗,不放弃海洋归属权,而华夏声明那片海域所属华夏,甚至内阁愿意出资弥补邻国所谓莫须有的损失,一直被邻国拒绝。
新任总统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承认华夏看中的那片海域属于华夏。
慕容画楼半年后才回国,她的肌肤跟普通人一样的雪白莹润。
白云归自动放弃了王储之位,禅让给了自己的弟弟。
女王虽然不舍,却尊重儿子们的选择。王储的弟弟倒也愿意,他一向认为哥哥不足以代表华夏,他才应该是王位继承者。
既然哥哥真心实意禅位,他乐见不劳而获。
后来,白云归就和画楼离开了这座城市,去了曾经新加坡的那片疆土。疆域的变化,新加坡也早就变了样子,他们住过的地方,那座特有华人风格的房子,成了名胜古迹。
他们去参观了一回。
历史没有笔墨记载素约和清歌的未来,这是他们夫妻唯一的遗憾。
画楼的身体不好,时常生病,根本无法生育。她还是很顽qiáng的治疗,运动,奇迹般,医生预料她只能活四年,第五年的时候,她的气色却慢慢好起来。
医生感叹道:“人是这个星球最神奇的生物,不管身体如何变化,人类总是能通过自身的异化适应下来。白太太,您就是个奇迹……”
“我不是奇迹。”画楼轻笑,握住身边白云归的手,“我只是不能丢下我的丈夫,爱让我顽qiáng。”
医生听了,颇为唏嘘,好半晌都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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