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自知生父早逝、没有家族可为依傍,这几年便加倍刻苦的学文习武,想早日考取进士、走上仕途,也好向她家提亲。
他以为他们之间是有默契的,却没想到她等不及,或者说,她等的原本就不是他。
可是如果她从一开始等的,就是张敏中这样的世家公子,那自己到底又算什么?聊胜于无的消遣吗?
“还有,堂堂七尺男儿,不想着建功立业,令世人仰望,反而在意自己在旁人心里算什么,你不羞,我都替你羞得慌!”
少女说完最后一句,身影随之消失在薄雾中。
少年还想追上去,却突觉呼吸困难,猛然惊醒,眼前却是一张熟悉而欠揍的脸孔。
“终于醒了。”脸孔的主人宋敞,笑嘻嘻收回自己捏着对方鼻子的手,“做得什么梦啊?两条眉毛都皱成死结了!我跟你说,你再这样下去,眉心早晚会有我祖父那样的沟壑!”
付彦之先伸腿踹了此人一脚,才慢慢坐起身,揉了揉脸,“谁放你进来的?”
宋敞依旧笑嘻嘻,不但不回答,还问道:“你昨日在宫城值夜了?”
睡得不好,加上没做什么好梦,还被此人叫醒、明知故问,付彦之心情实在很差,就只回了俩字:“废话!”外加一脚飞踢。
“啧,鳏夫就是火气大!”宋敞跳起来躲开,“近日天下太平,值宿宫中,也不过就是呼呼大睡,用得着回家了还补眠嘛?是不是夜里有什么烦恼,睡不着啊?”
付彦之深吸口气,才把当场砍了此人的心按捺住,问:“你有事吗?”
宋敞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敢回“没事”,这位好友肯定直接把自己扔到大街上,从此拒绝他登堂入室,所以宋敞老老实实回道:“有事啊!”
付彦之仰头看他,用眼神表达“有事你还不快说”。
“我问你,休沐那天,你干嘛去了?”宋敞原地坐下,一副升堂问案的架势。
付彦之收回目光,扬声叫人伺候他起床更衣。
“哎哎哎,你还没回答我呢!”宋敞不甘,抗议。
付彦之不理他,眼见侍女端着水盆进来,宋敞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退出内寝,到外面付彦之书房等他——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
宋敞本来就不是一个有耐性的人,又被付彦之晾了这么久,早忘了什么是旁敲侧击,直接拉着好友问:“你是不是去见了徐国夫人?”
付彦之拨开他的手,“干卿何事?”
“……”宋敞追着他到书案前,“你是不是健忘?我上次就跟你说过,圣上对徐国夫人有意!”
付彦之在书案后坐下,拿起新收到的家信,一边拆一边问:“与我何干?”
宋敞:“……”他一瞬间有点怀疑自己听说的消息,“不是我六叔受鸿胪卿之托,为你们说合亲事,你们才见面的吗?”
宋敞的六叔叫宋谈,任光禄少卿,和宋敞一样,是个性情爽朗的人,和谁都能说得上话。不过就算如此,宋家一家上下也没想到,宋谈能和京中新贵、苏贵妃的亲哥哥苏耀卿有交情,还帮徐国夫人说亲!
“我祖父不知从哪里听说此事,把六叔叫过去好一通教训!我一开始还撺掇我爹去求情,我爹瞥我一眼,问,‘你知道你六叔给徐国夫人说合的是谁?’我当然不知啊,结果我爹说是你!”
宋敞说到最后,一拍书案:“而你还真去见了!你说,你是不是失心疯了?”
付彦之看着信,头都不抬道:“谁说不是呢?”
“你还不承认……”宋敞教训好友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付彦之抬眸,脸上终于有了点儿笑容:“我父母要进京了。”
“啊?”这话题跳跃得太快,宋敞实在没跟上,“哦,恭喜。不过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付彦之低头重读家信,难得好声好气的回答:“没有。”
宋敞:“……”
他激动半天,热出一身汗,正主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宋敞终于泄气,转头去竹席上坐下,灌了自己两杯茶。
付彦之重读完家信,依原样仔细折好,再抬头时,才发现宋敞坐在那里生闷气,他不由笑了笑,问:“相公没罚六叔吧?”
“明知故问。”宋敞哼道,“六叔又不是我,祖父顶多教训他几句,叫他少和鸿胪卿往来罢了。”
“其实鸿胪卿为人不错,温和宽厚,淡泊名利,六叔和他往来,也没什么不好。”
“你怎知道?他现在可是林益丰的座上宾!”
付彦之立刻皱眉:“子高,慎言!”
宋敞字子高——他有点不服气,却也没有再说。
只因他口中的“林益丰”,其实是当朝另一位宰相林思裕——益丰是宰相的表字,不是宋敞能直呼的。
“不管怎样,捧高踩低的,并非鸿胪卿。”付彦之见好友悻悻然,就又补了一句。
宋敞纳闷:“你说得如此笃定,难道你以前就认得鸿胪卿?对了,鸿胪卿早前住在洪州,你当年入京时,好像也是从洪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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