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骥知道,他肯定已经被阮旭尧说服了,只怕还收了巨额费用,所以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替阮旭尧争取翻案,没有立刻答话,只说要考虑考虑。
“期待你能尽快给我们答复,时间不等人哪。”律师知道丁骥不会在电话里做出什么回应,但是他肯定会跟领导汇报这件事,毕竟这个案子轰动一时,阮旭尧即便在狱中,也是不断有各路媒体去采访,真要是说出什么来,警方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反复考虑之后,丁骥决定把qíng况跟夏林海汇报一下。出身于军人家庭,自幼耳濡目染让他知道,警察和军人一样,服从命令就是天职,阮旭尧这个案子轰动一时,局领导也很重视,当初成立专案组的时候就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与案人员小心对待,就怕造成不好的社会影响,如今案件节外生枝,必须及时跟领导汇报qíng况。
夏林海办公室,丁骥把qíng况跟夏林海一说,夏林海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又是这个案子,这个案子怎么没完没了了?
从案件发生到侦破,他一直顶着来自各方的压力,除了唐家人还有新闻媒体,以及公众的舆论,为了这案子,李局长把他叫去过几次,都是让他慎重对待,千万不要出问题。
“照目前的qíng形,律师是准备帮阮旭尧提出申诉了,如果高院审查以后批准了案件发回重审,对我们来说又陷入了被动,而且媒体对此事的关注度又会再度提高。”丁骥说出自己的忧虑。
夏林海道:“我仔细看了之前你提jiāo上来的报告,这个案子确实存在一定的疑点,但是在所有证供都对阮旭尧不利的qíng况下,他自己也不能提出更近一步的证据,我们如果不在当时结案,拖久了影响更不好。”
丁骥道:“我现在跟您说的意思就是,我们是不是在阮旭尧正式提起申诉之前,再把案件列入审查范围,如果调查结果还是跟原来一样,我们就有足够的理由向高院提出驳回他的申诉申请。”
夏林海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这就去跟李局长汇报,让丁骥等领导有了批示再行动。哪知道,在等了足足两天之后,夏林海带来的却是局里不同意重审此案的消息。
“我跟李局沟通过了,李局对这件事也很重视,跟政法委的同志汇报之后,政法委下了指示,不同意司漠萍一案重启调查程序,已经过了二审的案子,再提出异议,无疑是对受害者家属的二次伤害。”
丁骥细细琢磨着夏林海的话,悟到了一点意思,这件事已经不是他们警方能掌控的了,政界也有人参与进来,不然李局不会去询问政法委的意见。
唐观cháo作为雁京商界名流,不仅在政协占有一席之地,在政界的影响力也不小,他要是得知了此事,必然会通过一定手段给警方压力,把阮旭尧的申诉请求压下去。想到这里,丁骥忧心忡忡。
走到自己办公桌旁坐下,丁骥忽然有点无所适从,脑子里乱糟糟的,为了稳定qíng绪,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点上,他不常抽烟,但抽烟无疑是一种减压的方式。
烟雾缭绕中,他想起了那天晚上唐小湛说的话,就像链条上的环节一一相连,他似乎找到了之前缺失的那一环。
可是,她……丁骥不愿意再往深处想了。
就在这时,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赶忙把烟掐了,拿起手机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
来电的是唐观cháo,他在电话里说,有事qíng想跟丁骥谈谈。
“唐……唐伯伯,您说一个地点吧,我这就过去。”思忖片刻,丁骥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称谓。他已经在唐小湛的引见下见过唐观cháo,称呼对方为唐先生似乎已经不合适了。
唐观cháo说的这个地方是雁京一处有名的高档会所,丁骥知道这里,却不常过来,走进大堂以后,一个服务生过来引路,丁骥告诉她包间名,服务生带他过去。
这里与其说是会所,不如说更像个巨大的植物园,钢架结构的玻璃房顶便于采光和散热,室内温控装置保持着温度和湿度,外面还是chūn寒料峭的季节,这里的各种树木和花卉已经生长茂盛,人一走进去,像是进了天然氧吧,呼吸中都带着湿润的气息。
仿佛在幽静的园林中穿行,小路地面全是鹅卵石铺成,不远处小桥流水人家,杏花村后,一座小小的四合院呈现在眼前,服务生告诉丁骥,唐先生正在包间里等着他。
走进包间,扑面而来的古色古香令丁骥惊叹,这里倒真是个风雅的所在,紫檀小件家具个个jīng巧,就连窗户都是雕花格,糊着一层天青色明纱,既不影响采光,又能有效阻挡窗外人的视线。
唐观cháo穿了一身便装,虽已年逾六十,看起来仍是器宇轩昂,桌上摆着一套功夫茶具,丁骥猜想,他应该是jīng通茶道,所以在喝茶这件事上不愿假手于人。
看着唐观cháo熟练的一套烹茶泡茶的动作,丁骥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安静了,唐小湛果然像她爸爸,喜欢上细节上下工夫。
在青花品茗杯中倒了一盏,唐观cháo把第一盏茶给丁骥,并不摆长辈架子,温和的笑笑:“早就想找你出来坐坐,一直没有机会,听说你前些天出了点事故,一直在家里养伤,最近才上班,我心里很惦记。”
丁骥没想到他出个小车祸,连唐观cháo都知道了,可见唐观cháo平时没少关注女儿的一举一动,不然的话,不会知道他受伤住院。
“是我自己不小心,在停车场被车给蹭了一下,qíng况并不太严重,医生说我的脚伤恢复qíng况良好。”
“那也得注意,我看你来的时候走路还有点不大自如,骨伤是要好好养一养的,不然很可能会落下后遗症,我有个朋友以前骑马的时候摔伤了骨头,当时自己也没重视,结果骨骼愈合的不是太好,成了积年旧伤,从此以后就没法生育了。”
唐观cháo早就注意到丁骥进门时走路有点歪向一侧,想来是之前的伤还在愈合阶段,不敢过于着力在受伤的那只脚上。
丁骥点了点头,知道他说的是堂哥丁骁的朋友钟奕铭的姑姑钟淑怡,钟淑怡是城中名媛,颐兰会的发起人就是她,同时也是颐兰会的会长。
“谢谢您关心,小湛挺照顾我的,经常煲汤给我喝。”丁骥知道唐观cháo找自己出来,不可能不问起唐小湛的事。
“过了年,小湛也二十五了,你们有没有商量过什么时候结婚?”唐观cháo品了一口茶,直视着丁骥的眼睛。
丁骥对他这个突兀的问题毫无防备,如实道:“这个问题我们还没有商量过,我住院的时候,我父母刚见过她,他们都对小湛挺满意的。”
“感qíng稳定的话,过个一两年再结婚也不晚,但是女孩子青chūn有限,我和她妈妈都希望她能结婚安定下来。”唐观cháo道。
丁骥听出他有催促自己和唐小湛快点结婚的意思,心中有些奇怪,可转念一想,又不觉得奇怪了,长辈们都希望子女早早成家生子,不然的话他们总觉得心愿未了。
丁骥淡淡的一笑,“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跟小湛提婚事,现在她未必肯答应。”
唐小湛从来没提过结婚的事,就连他提出的同居要求,她也没答应,虽然他出院以后,经常在她家过夜,周末也泡在她家,却没有发展成真正的同居。
“这事也不必急,你心里对小湛是一心一意就行,自从她离开家,一直都是一个人,现在她跟你在一起,我就把她jiāo给你,你要好好对待她。”唐观cháo又替丁骥倒了一杯茶。
“我会的。”丁骥郑重的接过那杯茶,就如同接过一个父亲的重托,从现在开始,唐小湛不仅仅是他的女朋友,也是他的责任。
唐观cháo欣慰的叹息了一声,“其实我今天找你来,还有件别的事。我听说阮旭尧在狱中企图申诉翻供,是不是有这回事?”
听他问起这事,丁骥有些为难,按警务人员的纪律,他是不能把与案qíng有关的事qíng随便透露出去的,然而唐观cháo作为遇害者家属,他向警方提出疑问,似乎又qíng有可原,因此斟酌了片刻之后,丁骥点了点头。
“这案子都已经判决了,有什么必要再提起重审节外生枝,让我太太在天之灵不能安息。丁骥,我现在不作为小湛的爸爸,而作为此案的受害人家属郑重向你们警方提出建议,对于已经过了二审的案子,我不希望再有人掀起风波。”
唐观cháo的表qíng渐渐地严肃起来,让他看起来和刚才那个温qíng的父亲判若两人,使得丁骥不得不怀疑,他找自己出来,究竟是为了把唐小湛jiāo给自己,还是为了gān涉阮旭尧申诉。
想了一想,丁骥也明白了唐观cháo的心思,他可能已经感觉到案件存在一定的疑点,可是他不打算追究,以免带出不必要的麻烦。
找丁骥出来,一方面是为了表明立场,一方面也是想暗示丁骥,如果他深入调查,很可能会影响他和唐小湛的感qíng,再怎么说,唐小湛也是唐家人,如果唐家人遇到问题,唐小湛也不能脱离gān系。
想到这里,丁骥颇有些苦涩滋味在心头。
☆、第41章
到唐小湛家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听到厨房里传出声音,丁骥知道唐小湛正在做晚饭,没有跟她说话,往客厅的沙发上一趟。跟唐观cháo的谈话让他头痛无比,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丁骥感觉到额头上有只温软的手在轻抚,睁开眼睛看看,唐小湛杏眼圆睁,正看着自己。
“你到家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是不是头又疼了,早就叫你不要急着上班,多休息几天多好。”
唐小湛以为丁骥一回来就躺在沙发上还满脸的疲惫是因为身体没有恢复,疼爱的在他额头上亲了亲,又亲亲他脸。
丁骥揉了揉太阳xué,避开她的吻,“局里事qíng挺多的,还有跟外省的警务合作,都要协调,有个跨三省的诈骗案,浙江那边送来不少资料,最近我一直在看。”
唐小湛同qíng的捧着他脸,轻轻的替他揉着太阳xué,“你还是身体没恢复好就去上班所以才感觉累,起来吃饭吧,我做了你爱吃的海鲜炒饭和玉米沙拉。”
“不想吃。”丁骥提不起一点jīng神吃饭,侧过身,重心也跟着转到另一边,脸向里背对着唐小湛。
唐小湛跟过去,顽皮的用长发的发梢扫了扫他鼻子:“你这家伙,跟小孩子一样,累了烦了就不吃饭,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烦我了,以至于看到我连饭也吃不下。”
“怎么会呢,我只是没什么胃口。”丁骥勉qiáng一笑,否认自己心qíng欠佳是因为她。唐小湛看了他一会儿,见他满眼的疲倦,心中疼惜,“好吧,我好事做到底,我喂你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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