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老师在前引路,走着突然停在了一间教室的门口。
她回头,对两人道:“这里就是一班了,我先带你们进去和他们认识一下。”
武老师说完,作势就要推门,手还贴在门板上,她却顿住了。
她再次转头看看姚寒露和张芸,像是临别前的嘱托,道,“这里边有几个爱胡闹的孩子,需要多加注意一些,我待会儿指给你们看。”
门打开,还没等她们完全走进,里面便传来整齐的拖长了的问好声:“老——师——好——”
两人被这阵声音害得停在靠门的讲台下的一块空地里,有些不知所措。
“同学们,这是下午帮我们上课的姚老师和张老师,大家掌声欢迎一下两位老师。”
掌声应声响起。
姚寒露先反应过来,反过来对他们笑着点头,眼睛从教室里乌泱泱一片人逡巡而过。
他们看着大概都已有三四十岁,表情虽不与正常人相同,但赠人的笑容纯真。他们或坐或立,还有人坐在两列座位的行道里——他们的认知很少装得下规矩。
唯独有一人不同,他坐在教室最里边靠窗的位置,一只手里握着笔,一只手撑着脸颊,在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窗户用来遮阳的纱帘收了一半在旁,窗户向外开了一页,有风流窜,时间就此慢下来。
他永远慢他人半拍,后才发现有人闯进了他的世界,于是抬头,淡淡地与她视线相碰,后垂眸避开。
他抬头的那一瞬间背光,日光的芒刺在他身后碎成沙砾和泛着彩虹色的石英片,耀眼夺目,又极其柔和。格外吸睛也——
——令人心动。
突然她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惊得抖了一下肩膀,回头对上张芸的脸。张芸对她的反应感到有些奇怪,低声问:“你在想什么呢?”
姚寒露没回答,她别开脸,沉下头,盯着自己的白色球鞋鞋尖,稍稍发呆。
“是呀,你到底在想什么呢?”她喃喃自语道,已然出神。
这边武老师注意到窗边的路与第一次将注意力分给外界,笑眯眯地与他交流道:“路与同学,听说你认识这里面的一位老师,对吗?”
姚寒露看他,想从他脸上得到表情的细微变化,谁知下一秒就见他缓缓摇头,木然道:“不认识。”
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是姚寒露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
或许是见过远山翠竹,她觉得,忽来的这带着寒凉的男声,像是清晨去到的一片竹林。他一开口,竹叶上的隔夜露珠,便滴入一片新发的青草地中。
梦里也听过他的声音,但具体是何种感受,梦醒来早已记不真切。
她忘记了。
但愿路与也是真的将她忘了,不然那日的误会酿成的僵局,她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破冰。
武老师得到路与的回答心情倒没因此尴尬,似乎是早已适应路与此种带人接物的方式。她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姚寒露眨了眨眼。
这算一个不太和谐的小插曲,武老师轻易将其揭篇而过,开始布置下午上课的事宜。
“下午我们和两位老师一起上手工课,让两位老师来教大家折纸,好不好?”
“好——”
手工课开始了。
班上一共三十个人,原本妥帖地两人一个小组,刚好十五组,但真正实施起来,却遇上了瓶颈。
——没有人愿意和路与一个小组。
被遗漏下来的另外一人是班上的一个女同学赵志敏。
从外貌来看赵志敏大概三十多岁,但因为身体原因,跟她沟通时,她有些口齿不清,且表达出来的语意更像个不满十岁的孩子。
姚寒露走到她的座位旁问她为什么不愿意和路与一组。
她瘪着嘴说:“路与同学太凶啦,他不让人碰他,也不跟人说话的,我不要和他一个组。”
张芸在分发卡纸,远远瞧见她这边出了点问题,便走过来问:“怎么了?”
姚寒露将她拉到一边,小声解释了缘由。
最后两人商讨出来的解决方法是:张芸和赵志敏一组,姚寒露跟路与一组。
这是个不小的挑战。
姚寒露拿了几张卡纸走到路与的桌旁,不敢靠得太近,只小声唤他:“路与,路与。”
他闻声草草看她一眼,就把视线收回去了,在注意力分配这件事情上——他对其余人,委实吝啬。
姚寒露有了上次家教的经验,早已不将这小小的触礁放在心上,又走近几步,问:“你真的把老师给忘啦?”
路与没说话,置于在素描纸上涂画的手却顿住了,一秒的分神,他又恢复木头人状态。
姚寒露更近一步,把折纸用的卡纸放在他的桌面上,继续问:“我听我你们家的管家说,你前几天有点不舒服对吗?”
他不答应,继续画自己的画。
“你这画得是什么啊?”她凑近,看他素描纸上的图案。
那个图案看着像是钟表上的指针,开始的接口处是筑好的圆环,阴影分明。末端由笔触削得极尖,彷佛一把利刃。指针的针身很窄,但细看竟能发现经铅笔绘得精细的花纹——是海浪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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