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累。”姚泉笑着摇头。
已无能力移动的人,表情是惟一给他希望的生命征象,所以他总是以最大气力调动。笑时比他人用力,也比他人凄凉。
姚寒露早已习惯,继续问他:“有按时吃饭吗?”
“最近我吃的可多了,你看看爸爸的双下巴,你看看。”他努力动了动下巴,想让姚寒露看见。
姚寒露拍拍他,好笑道:“看到啦。”
路与还在认真研究那几颗枇杷,全神贯注地,将外界的一切置若罔闻。
姚泉看到他,想起已有几个月不曾到医院来的姚远,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敛去,低声问:“小远呢?这么多天也不来看看我。”
“他忙着高考呢,学校都不怎么放假了。”
姚寒露语气里轻巧闪躲开,逃避般地扭身从路与手里拿走了一颗枇杷,得来他被人打断的一次终于舍得转移注意力的注目。
路与看她一眼,又看看姚泉,发现姚泉闭上了眼睛。
他合眼,嘴唇动了动:“哦,也是。”
病房里寂静下来。
窗外的阳光倾泻进来,向人宣示着外面世界的一片晴好。
姚寒露拍了拍手上似有似无的灰尘,提议:“我推您出去走走吧。”
“好。”
医院的花园内又是另外一番景致。
花坛里白色的栀子花簇拥开着,浓烈刺鼻的香,单摘一朵还好,开得过多,就显得张扬。
三人才行至半道,就已闻到空气里浓郁的栀子香。
路与为此驻足,姚寒露疑惑地看了看他,就见他伸出手,指了指那个栀子花花坛,表明自己要过去的意愿。
她允肯,在他走之前,不忘叮嘱:“不许走太远。”
他点点头,然后看着姚家父女二人渐渐远去,才移动脚下的步伐。
姚寒露微弯的背影,在日光里渐渐蒙尘,像被光线朦胧的一幅画。
他想起公交车站被她扔掉的那个报警器,以及她与姚泉说话时的温声细语。
犹如夏日溪涧的柔和波光。
花园小径这边,白白朱朱的不知名字的花朵开了一路。
姚泉的头向一侧无力地歪着,任姚寒露推着他往前。
两人偶然的对话,不知什么时候谈及到了路与。
姚泉问:“那孩子心智不太成熟?”
“嗯。”
“什么原因啊?他看着不像是天生的智力不好。”
姚寒露摇头,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家里父母出了什么事吧。”
姚泉叹了一声,只得感慨:“他也是个可怜孩子。”
轮椅推出石径一段,她才发现原本一直处于她视野范围内的路与不见了踪影。
她将姚泉托于护工,忙各处去找失踪的路与。
着急的情绪并未延续太久,几分钟后,她便在花园入口的花坛旁找到了他。
他蹲在地上,背对着她,因此她并不知他此时在做什么。
于是她出声唤他:“小与——你蹲在地上做什么呢?”
路与闻声起身回头。一瞬间头脑充血的眩晕,眼底是她焦急面貌的叠影。
等视线重新清新,他才转身朝她走过去,俯身在正对着她鞋尖的地面停下,伸出裹成虚拳的左手。
她鬼使神差地也跟着就将手伸了出来,平摊开置于他的左手之下。
总疑心他有东西要赠予她,像上次在长智他给她的那颗果味糖一样。
然后,
就见一朵白色瓣面的栀子花,柔柔落入她掌心。
犹有好似晨露的冰凉。
他只稍微低头,与她的满目怔然怦然对上,短暂沉默片刻,他说:“姐姐,奖你一朵花。”
花朵里是寡淡的受人摧折的芬芳以及——感激。
只为感谢你的温柔。
恰如此花般。
作者有话要说:
【修文。看过不用看了。】
第12章 23:11
破旧修理厂外是骤密的雨声,厂内则是沸反盈天的囔闹声。
仅仅一墙之隔,却是趋静趋闹、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厂内用来照明的灯是随意拉出的一根电线,连着瓦数不高的灯泡,挂的高度极低,在空气里晕出暖白光,并不遗余力地将此光倾洒在坐在灯下的人身上。
路与就坐在这片光里。
他的位置在这张方桌上是正位,其余人皆围绕他坐开。
座位安排没有特定的规矩,但会无形以他为中心。
他们正在经营一场早已分出胜负的牌局。
路与轻轻挑眉,看对面的周定辰拿着牌在做最后的挣扎。
他修长的手指拢住单薄的纸片,嘴边衔着一支未点燃的香烟,弯唇对周定辰挑衅一笑。
这支烟他咬得并不紧,黄色烟嘴露出一半,要坠不坠的样子,跟他此刻的下扑的睫翼一般,都有几分凋零颓意。
有会看眼色的小弟上前给他点烟,见烟燃了,他顺势就从嘴里拿下来,分出一只手来夹烟。
烟灰生了一截,他轻易将其弹散在空气里,同时将手里的牌亮给众人看——不负众望,又是全场牌面最大。
周定辰不甘地喊了一声,将手里的牌一扔,不耐地囔囔着:“嗨呀!没意思,没意思,你来了这牌就玩得没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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