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着沙子的海风,吹得人眼睛鼻子都疼,为了减轻些痛苦,姚寒露索性闭上了眼。
路与的声音响在离她很近的地方,有时清晰,有时又被风吹散。
他说:“姐姐,后天你不要来送我。”
姚寒露没睁眼,视野里是被眼皮盖住的微弱日光。她不愿自己去想后天,但无可避免,他先提起。
“怎么了?”为什么不让她送?
“我怕姐姐会哭。”他语气很认真,有些执着,太像他。
她又笑了,晃了晃头,答应他:“好,我不去。”
这里离北山很近,在这座山上,有座很受观光客欢迎的灯塔。
「如果能在山上看到日出的话,生日许的愿望会被上天听见哦。」
这句话写在,他们在山脚入口的观光车售票处,领到的旅游指南上。
两张票,还订了山顶的民宿,打算在山上过夜。
旅游大巴在环山公路一路攀爬,需要花上两个多小时。路程遥远,她没睡,路与也没睡。他有些紧张,也很不安,这在心理学上称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她无声,双手握住路与在微微发抖的手,裹在手心,传递给他温度,并轻声安慰:“别怕,姐姐会陪着你的。”
如果真的要放下,那么必须先直面,他不可能一辈子都逃避的。不去面对,反而要在梦里一次一次饱受煎熬,这不值得。
她小声在他耳边说话,但他太乱了,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只觉得很安心,听她的声音,似乎没那么害怕了。
窗外的景色换了一道又一道,又陌生又熟悉,他渐渐习惯,一霎间转脸去看,不知何时,身边的位置,变成了好多年不见的爸爸。
爸爸握着方向盘,下巴上是熬过长夜冒出的胡渣。
路与惊讶,回头看,妈妈正坐在后座,脑袋一磕一磕,直往下掉,是正打着瞌睡。
爸爸见他醒了,便问:“睡饱了没有,这下好了,看到了日出,我们也该回家了。”
“嗯?”小路与不解,歪着头,出声,声音却变得稚气——确认过,是他的十岁。
可他们看到日出了吗?
他明明记得,那晚他看见的是火光,血泊和再没醒过来的妈妈……
“到家了吗?”妈妈在后座醒了,揉了揉眼睛,探身靠近他们父子俩。
“还没,不过快到了,你再睡会儿。昨晚睡那么晚,今天又起那么早,身体该吃不消了。”爸爸说。
妈妈没了困意,不再睡觉了,她把下巴靠在路与的座位上,这个姿势,需要路与仰头看她。
她问:“我们小与许的什么生日愿望啊,都告诉天上的神仙了,能不能告诉妈妈啊?”
路与别开脸,别扭地不肯说,“不能告诉你,说了就不灵了。”
“这么小气啊?”
“让我猜猜,是不是……我路与要成为一名超厉害的钟表师——”他学着他的语气。
“老爸!”
——成为了吗?
——马上了。
——马上了,马上我就会是钟表师了,你们再等一等,拜托了,再等等,马上……我们就要到家了。
“到了,小与。”姚寒露的声音渐渐从朦胧中走出。
他忽而睁开眼,发现大巴已经在一片空地上停下了。原本被坐得满满的车内,现下只剩下他和姚寒露。
他重重呼了口气,答应了一声,一边擦了擦眼睛,慢慢起身从座位上离开。
他们住的地方不大,因为房源紧张,所以只订到最后一间。
来北山看日出,完全是临时起意,没带衣服,也没有洗漱用品,什么都需要用房间里备的,缺了还要去前台讨要。
最后洗完澡,内衣内裤现洗现吹,白天穿在里面的衣服则拿去洗衣房干洗,这才化解尴尬。但此番费去不少时间,上上下下折腾完,再看钟时,时间已快接近凌晨。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两人都不敢跨出第一步,去谈晚上睡觉的问题。都只穿着白色浴衣,开了空调,拆一副扑克牌,盘腿坐在床前铺设的羊毛地毯上,玩“叠花色”。
姚寒露心里装着不少事,但面色上看着还算轻松,她把这定义为最后一夜,等同于狂欢。
在方片A下放一张方片Q,她收去不少方片色的卡牌。
“啊——”路与惊了一声,他手里已经没多少牌了,这是致命一击,再无翻盘机会。
唉,太年轻,还是输不起。
姚寒露无声地笑了笑,将牌洗好了放回手里,有些得意:“怎么样,还是没有我厉害吧。”
“这把不算,再来一把,我肯定能赢的。”他轻易是不肯认输的。
“好吧,再来一把。”姚寒露无奈,将扑克牌分成两半,给他一沓。
你一张我一张的游戏,毫无技术含量,拼的是运气,但他倒是乐在其中。
姚寒露在想事情,铺牌的同时,嘴上漫不经心道:“小与,你一定要变得更好,比所有人都厉害,这样姐姐才不会后悔。”
“不后悔什么?”他不明白,从牌里抬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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