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书时,小白猫玲珑会乖乖窝在他膝上打瞌睡。但这晚,玲珑却不停地用小脑袋顶他手肘。
他换了只手拿书,躲开玲珑骚扰。
玲珑胆子肥了,弓身,扑向他的手腕。
他瞪玲珑。
玲珑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和他对视,讨好似的,“喵……”
裴璎捏了捏它立起来的小耳朵,“今天怎么不出去玩?”
玲珑继续在他手心中蹭脑袋,还发出浅浅的“呜呜”声。
对这个陪伴他五六年的老猫,裴璎一向宽容,问它,“你想我出去?”
说着,转头看向窗外。
半轮新月挂在东边天幕之上,挤占了半个窗楹,晚风中送来菊花极淡极淡的冷香。
那个女人,会去五观堂门口等吗?
裴璎放下书,抄起衣架上的披风,一边系好一边往外走。
玲珑高兴地“喵呜”一声,从窗户跳出。
裴璎心想,真是只容易被收买的猫,一只鱼头就让它叛变了……
一人一猫在夜色下茕茕独行,很快到五观堂。
走过拐角,他看到那个身影抱膝坐在石阶上,瑟瑟发抖。
傻孩子,这么冷,何必再等?
心念一动,便从五观堂的窗户翻进去,找出水囊,灌上热水……
月光下,玲珑跳到嶙峋的屋脊上,居高临下看着一坐一站的两人,抬抬下巴,尾巴翘起,迈着小碎步跑远了。
而此时——
五观堂前。
毛小白拍着旁边的位置,让他坐下,又掏出怀里的窝头给他,“答应你的,给你。”
裴璎垂视这块干瘪的窝头,神思恍惚。
自从五年前执掌京畿防卫,抢占北卫军半块虎符,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行宰相事,他就再没见过这等粗糙的吃食。
但窝头这东西,却是赵应王朝大多数百姓的日常口粮,更是荒年时数条人命都换不来的救命良药。
他幼时,经常和父亲坐在田埂上,远眺西山晚霞,啃着窝头,细说一天大小事务。
父亲去世后,他投靠恩师,也曾啃着窝头,饮马燕北。
夜色太温柔,他想起过往,心也变得柔软,对于她不敬他是位高权重的宰执一事,他也不想治她的罪。
衣摆晃动,他坐在她身边,身后披散的长发摇摆,委于地面。
接过窝头,细细咀嚼。
这些年吃惯了珍馐美味,窝头就变得很噎。
但他使劲咽下去,又咬了一口。
毛小白适时把水囊递给他。
裴璎接过水囊,拔开塞子,犹豫了一下。
他喜静,喜洁,这个水囊,她刚才用过。
若是平常,他会置之不理。但他现在连窝头都吃得,一个被用过的水囊又如何?
仰头喝水。
吃窝头。
喝水。
……
不知不觉吃了半个。
毛小白越发高兴。吃了她的窝头,就是她的人了。不过有些事情,得打听清楚。
“小公子,你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裴璎傍晚吃过饭,现在强行吃窝头喝水,肚子有些涨,有人寻他说话,他只当是个消遣,以作消食。
“家中无人。”
毛小白愣了一下,“父亲母亲,兄弟姊妹,叔伯婶娘,都没有?”
裴璎不作声。
毛小白叹息,“没想到你竟比我还命苦。”
转而又问:“你在何处住?”
裴璎想了一会儿,“梧桐巷。”
毛小白眨眨眼,“西区梧桐巷?真巧,我也在那儿住。”
裴璎“嗯”了一声。
听到他简单的应答,毛小白受到鼓励,心头有些雀跃。这位小公子看似冷漠,但有问必答,可见心思赤城。
接着问,“我该怎么称呼你?”
裴璎仰头看着半轮弯月,心变得很静,随手摩挲手上的珠子,“小白。”
毛小白:“……”
这是她的名字。
“你是认真的吗?”
裴璎侧眸看他。
在这双清冷双眸的注视下,毛小白嘟嘟嘴,“好的,我以后叫你小白公子。”
裴璎没否认。
毛小白调整身体,歪着身体再问,“你在梧桐巷,可是领了什么差事?”
裴璎收回视线,鼻梁和下巴的侧脸线条流畅优美,嘴角抿起浅浅的弧度。
毛小白却觉得他有难言之隐,暗恼失言,嘻嘻一笑,“我说着玩的,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换个问题,你认识字吗?”
裴璎微扬下颌,算是回应。
毛小白大喜,“真的认识字,会念书?”摇头晃脑比划起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念这样的书。”
裴璎点头。
毛小白激动地搓搓手,全身隐隐发热。
她的人生奋斗目标,就是挣钱攒钱,把自己捯饬好看了,找一个俊俏的能识文断字的小相公。但既俊俏又识文断字的男子,怎么瞧得上她寡妇的身份。她有自知之明,把这个当成目标,也只是用于自勉。毕竟梦想总得有,万一能实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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