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那魏氏非但没接权柄,竟闹到和离出府去了?
傅家自创下这份家业,就没出过和离的事,魏氏闹这一出,可想而知,素来看重颜面的老夫人有多生气。怨怪魏氏不懂事之余,老夫人的怨气便也撒到了她的头上,连着数日没给她好脸色,只怪她糊涂狠毒,伤了傅家的面子,全然忘了昔日婆媳和睦的情分。
而在傅德明跟前,她的罪行更是加了几等——原本不过是谋害未遂,她在傅家二十来年,主掌中馈、相夫教子,那点罪名还扛得过去。结果如今,谋害未遂之外,又背了个拆散人家夫妻,搅得家宅不宁的罪。
更可恨的是那韩氏。
早年结下的怨,到如今都没消解!那韩氏在寺里住着,没变得与世无争,倒是将当初的锋芒磨去许多,变得滑不留手,以退为进、不留把柄,又时时当着老夫人的面揭出她的短处,难对付得很。
偏巧傅德明对傅煜有愧,答应了傅德清照拂韩氏,特地将她身旁的仆妇丫鬟拘过去敲打了一番。老夫人原本就颇喜欢韩氏,瞧她这几年受苦,更是疼惜,等韩氏一回来,当即便捧成了心尖上的肉,处处维护。
她左不得夫君欢心,右被婆母抱怨,日子立马难过起来。
沈氏手里的权柄交出去大半不说,每日里在寿安堂问安时,更是被韩氏气得半死。
一番苦头吃下来,这才觉得那魏氏简直阴险至极,不止扣了拆散夫妻的黑锅给她,还引来个跟她有旧仇的棘手刺头,搅得她头疼不已。
算起来,这个秋天简直就是流年不利,上哪儿都没好事!
这会儿沈氏刚从寿安堂回来,因交付几本账册的事,被韩氏笑着指出几处纰漏,说了好些暗里带刺的话。而老夫人睁只眼闭只眼,竟颇维护那韩氏,她又不好跟婆母翻脸,免得老人家一个不高兴,给她钉子碰。
——那韩氏还鸡贼得很,说离府太久,怕一道收了管不好,非要一件件慢慢交。
三四日交一样,里头蚂蚁大的纰漏都能挑出来,就算不至于计较,也烦心丢脸得很!
沈氏又是心疼交出去的权柄,又是恼怒韩氏的小心眼,进了屋便关门抱怨起来。
随行的仆妇知她满腹怨气,赶紧倒水。
听见外面丫鬟说沈月仪来了,仆妇像是瞧见了救星,赶忙笑着安慰,“咱们舅家姑娘最是体贴懂事的,夫人莫生气,跟姑娘说说话散心,有什么过不去的呢。”见沈氏颔首,便忙朝外道:“快,快请姑娘进来。”
第88章 窥破
沈氏当了二十来年风光尊荣的傅家主母, 颇看重颜面。听说侄女来了,也不知是何事,只强自压下怒气,竭力不将怨怒外露,抬手喝茶。等沈月仪进门, 同她行礼毕, 问道:“你那儿婚期临近, 可都准备妥当了?”
“有母亲做主, 没什么可准备的。”沈月仪神情黯然,坐在沈氏身侧。
沈氏也知她这婚事仓促得很, 连连叹气。
原想着庇护娘家, 给沈月仪寻个好归处,将来好提携沈家父子,谁知到头来,却仓促寻了个尚无功名的白身?想到京城里那户不起眼的人家,沈氏便觉愁肠百结, 劝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若不是你姑父催着, 我断不会放任这事不管。只可怜了你。”
说着,握住沈月仪的手,拍了拍, 甚是惋惜的模样。
沈月仪满腹委屈, 方才又被气得够呛, 闻言忍不住掉下泪来。
“姑父从前待我也很好, 平白无故,哪会这样催?还不是……”
她话没说完,便被沈氏轻轻捂住口,低声道:“别说了,叫人听见,又是一顿是非。”
——傅德明那般强硬,皆是傅煜逼迫的缘故,这屋里的丫鬟仆妇虽是她带来的,却也极敬畏傅德明,先前被敲打提点,保不准谁就成了耳报神。若让傅德明听见她嚼西院的舌根,回头定要责备。她如今前狼后虎,可不能再雪上加霜。
沈月仪愣了下,心里更是憋闷,等沈氏收手,才低声咬牙道:“还不是那魏攸桐!”
“她?”沈氏瞧他神情愤懑,眼圈红红的像是哭过,低声道:“你见着她了?”
“见到了,在碧潭寺,她还出言讥讽我。那猖狂劲儿,还当她是傅家少夫人呢!”沈月仪咬着牙,凑在沈氏身边,垂泪低声道:“姑姑,我如今落到这境地,已是回天无力了。那魏攸桐离了傅家,不过是个无所依靠的弃妇,难道就看她张狂逍遥不成?”
沈氏神情微紧,“你……”
“姑姑可是傅家的主母,却被她算计到如今这境地,难道就不恨她?”
恨吗?当然是有点恨的。不过沈氏主持中馈多年,虽有歹毒贪婪之心,却不像沈月仪那般狭隘迁怒。当日算计魏氏,是为沈家打算,失手后被人查出来,只怪她谋划不周、技逊一筹,倒怪不到旁人头上。
比起魏攸桐,如今那位可着劲儿跟她对着干的韩氏还更可恨些。
她拍了拍沈月仪的肩,劝道:“她若张狂,自有倒霉的时候,咱们犯不着跟她计较。你姑父盯得紧,为打老鼠伤了玉瓶,不值当。”
“那就算了不成?”
沈氏垂首喝茶,没吱声。
——到如今的境地,自保和泄愤谁主谁次,她不糊涂,傅德明说要休妻的威胁,她可都记着的。且看和离那日的场景,傅德清父子扫了颜面还那般维护魏氏,未必没有旁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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