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洗?”
陈安珩仰头看他,眸光惊讶。
可是他的眼神太澄撤了,坦率真挚,陈安珩能从里面清晰地照见自己。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你在旁边帮忙吧。”
“好。”
贡政给她兑了大半盆水。
陈安珩甩了甩头发,用手全部撩起来,露出修长的脖颈,皮肤细腻,弧线优美。
她弯下身子,木桌太矮,很不舒服。
陈安珩平生从未生活得如此憋屈过,她一边用水润湿头发,一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做心里建设,但还是难过得有点想哭。
突然,她感觉到一只温热的大掌覆在了她的头顶上。
他的手掌很粗糙,掌心和虎口满是厚茧子,触感分明。
陈安珩动了动脑袋,下意识想要挣脱,贡政却轻轻在她头顶拍了两下,似是安抚。
“还是我来吧。”他说。仍旧是那带着口音的拗扭声调,平翘舌不分,钻进陈安珩耳朵里,却轻易抚平了她沉郁的心绪,甚至令她有点想笑。
贡政挤了团洗发膏在手心,缓缓抹上陈安珩的头发。
他以前从没做过这种事情,动作其实是有些笨拙的,但是他很耐心,也懂得照顾陈安珩的感受。
“这个力度可以吗?”
“可以。”
“头皮痒不痒?”
“……有点。”
他或轻或重地挠着,温热的水流淌过发间,陈安珩舒服得没忍住哼唧了一声。
他动作滞了下,“怎么了?弄疼你了?”
“没,继续吧。”
“嗯。”
陈安珩确实很久没洗头了,在被贡政捡到之前,她就被绑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不知道待了多久。
洗发水黑得不忍直视,但贡政却毫不嫌弃。
陈安珩赧颜,但她低着头,贡政看不到她羞红了的脸。
她是大家闺秀,更是天之骄女。
生在江城陈家,陈家是名门望族,钟鸣鼎食之家。
但到了陈安珩这一辈,却人丁单薄。
她作为陈家的长女,和INVE集团现任实际的掌权人,形象包袱还是极重的。
因为她不仅代表的是自己,更代表的是陈家和INVE集团的脸面。
她自小习的是贵族礼仪,身边总会有人告诫她,要时刻保持优雅端庄。
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地绷着,连笑容都是设定好的弧度。
她从没有吃过路边摊,也没看过肥皂剧。
她不可以像普通女生那样想哭就哭、想闹就闹。
她不可以撒娇,不可以放弃。
她只能坚定。
可她其实也只是个普通人。
如今,误打误撞来到这里,虽然条件艰苦。
但在这里她可以卸掉所有包袱,获得久违的轻松。
陈安珩这辈子还从没在谁的面前如此狼狈过。
毫无形象可言。
这种意义上,贡政于她,真算得上是非常特别的人了。
“腰弯疼了吗,要不要起来休息一会儿?”
贡政出声打断了陈安珩的神游。
“不用,你快点洗吧。”
“好。”
他简直比发廊里的洗头小哥还要无微不至。
如果可以,陈安珩愿意给他五星级好评。
冲完最后一遍,贡政用毛巾把她的头发包起来,在额头上方扎了个结。
毛巾是红绿相间的,这造型完全契合她身上穿着的花棉袄,像是个地地道道的村姑了,中和掉她原本偏于清冷的气质。
他瞅着她笑,“你知道阿宝吗,你现在的造型就跟他似的。”
陈安珩面无表情,她哪里知道什么阿宝,但是也听得出贡政话里的调侃之意,算了,不跟他计较,她已经彻底放弃治疗了。
这样,也好。
贡政回到院子里重新拾起锯子。
陈安珩背对着太阳晒头发。
她有些昏昏欲睡,缓缓阖上了眼睛。
醒来时,日头偏西,院子里光线黯下来。
她身上多了层被子。
意识恢复清醒,双眸逐渐聚焦。
陈安珩一抬眼,就看见了面前的土墙上斜倚着一副拐杖。
光秃秃的木拐,没什么装饰,造型并不优美。
但在撑杆和手持的地方都细心包了棉料,不会磨手。
陈安珩觉得挺满意的。
她转头想去找贡政,却发现院子里没人。
奶奶从里屋走出来。
“找阿政啊?”
“嗯,他人呢?”
“出门了,你找他做啥?”
“没什么大事,我等他回来再说吧。”
“嗯,院子里冷了,我扶你进去。”
“我想试试拐杖。”
“行。”
***
老周头中午在村长家蹭了顿午饭,下午又跟着打了会儿牌。
回到家的时候,发现贡政坐在他家门口的台阶上,满脸沉思。
“你怎么来了?不是明天才换药吗?”
老周头往贡政身后瞄了眼,没看见那丫头。
贡政蹭地从台阶上站起来,老周头瞬间从俯视变成仰视。
他往后退了一步,“啧,一惊一乍的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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