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破还是那副笑脸,甚至头盔都甩开了,清清爽爽地问她:“是直接打吗?”
雨水哗啦啦地浇在天地之间,人不过沧海一粟,他的头发很快就湿透了。
甘怡虽然难受,却有心拖延,因此没有说话。孙破渐渐也没了表情,只是看着她,又道:“难道是还有什么布局吗?”
甘怡道:“此地……就只有你和我了。”
是的。原本这地方有很多蛇虫一类的动物,可是下了雨,它们便全部龟缩起来。战场已经远离了这地方,此时此刻,此地是安静的。
孙破就又笑了起来。他问道:“我……”
与此同时甘怡也开了口:“你……”
甘怡侧了侧头,道:“你先说。”
“我和辰台,在你心里,还是辰台比较重要吗?”
话一出口孙破就觉得这是句废话。他马上又补道:“算了,你不用——”
“——你当然比辰台重要。”甘怡却打断了他。
孙破陡然站直了。
谁知甘怡又说道:“只是三殿下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也发过誓,要一辈子忠于她,永不背叛。”
“哦。”孙破又恢复了正常的散漫的站姿,想道:“哦。”
他觉得有点冷。这身盔甲在雨里,好像总也捂不热一样。
他问:“那你刚才想说什么呢?”
甘怡怔了一下,摇了摇头。
她又瞄向孙破的嘴唇。那嘴唇失了色,可是形状依然很美好,一看就让人想起柔软又带着体温的触感。
她想道:“既然我是这样,我又何必向他自取其辱呢?”
可是孙破偏偏好像又看穿了她,说道:“没关系。我理解你。对我而言……也一样是年少时的知遇之恩更重要。我也曾经发过誓,是陛下让我成为孙破,我也要永远服从他。”
甘怡眨了眨眼,道:“可是我听说,你一共杀了十二个信使。”
她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内心是欣喜的。她有时候甚至会为孙破开脱:孙破并不知道谢君英对她有着怎样的意义,但是孙破为她拒绝了穆翎帝的命令。而穆翎帝对孙破的意义,显然大于谢君英对她的意义。
这个想法,让她的心里又酸又软,又甜蜜又苦涩,久久举棋不定。当辰池的命令下达到莱芸的时候,她还没有看,就决定无论如何,也只打算“将孙破赶出辰台”,而不愿伤他性命。
幸而,辰池总是温和的。那一刻,她如蒙大赦。
“你知道了?”孙破却不以为意,只笑了一下,道:“你就当不知道吧。”
甘怡此刻能站在他面前,就已经很不易了。她一时想不通这话背后是什么意思,其实孙破只是不想叫她太难取舍。他说:“总得有这么一天的,是我对不起你。”
孙破道:“杀死施恩城守将的,是我;暗中给楚闻书出谋划策的,是我;刺杀施长岚的,也是我。我对不起你的更多。”
甘怡道:“并非——”
孙破没有听她的,好像巴不得她多恨自己。他微微仰起头,最终却大大方方地抹了抹眼睛:“——我最终,还是奉命,要取你性命的。”
他话音未落,就已经冲了过来。甘怡急忙退避,举剑格挡。可孙破的剑更短,他离甘怡已经很近,一记扫腿就攻向了甘怡下盘。甘怡一跃,尚未分别的剑锋发出狰狞的声响。
孙破把剑拉横。他反应极快,甘怡的重心顿时偏移,仿佛转眼就要跌在刃上。可她猛地一推,反倒将自己推远了。她灵巧地腾空,稳稳落在地上。
盔甲咯咯作响。
甘怡原本一直想保留孙破的性命,此刻听孙破说要杀了自己,心已经彻底沉了,她几乎是本能地想起谢君英、本能地反唇相讥:“孙将军要取谁的性命取不到呢?”
孙破一皱眉:“我不是——”
“多说无益!”甘怡喝道。
孙破只见她提剑冲来。
四处丛林茂密,地面湿滑,两人辗转腾挪,都施展不开,因此他干脆正面迎上了甘怡。他单手持剑,些微错开甘怡的剑势,同时伸手就去抓她的喉咙。甘怡果然并不收剑,只是松开一只手挡在自己喉前,将孙破的攻势一拦,顺势一拧,两人全凭手感,就已见招拆招走了七八个回合,令人眼花缭乱。同时甘怡右手改握剑刃,一把抓得鲜血淋漓,她却全然不顾,马上翻转剑锋,直攻孙破后心!
而孙破干脆向她怀里一窜,甚至还有分心道:“我会尽力保你!”
甘怡道:“那已经死了的人,又如何计较?!”
谢君英的死,到底让她心怀芥蒂。
孙破抓住时机,张开手掌,整个包住甘怡的左手。而甘怡变招何其机巧,马上甩肘,将他的手向一旁的树上撞去。
孙破的手下意识就要松开。可他只是松了一瞬间,忽然又握紧,强行一把将甘怡拉过,两人一边角力一边统统滚倒在地上,孙破的力量稍占上风,落地时将甘怡压住了,正要动作,却忽闻耳畔风声扎耳,忙携着甘怡向旁一滚,只见手腕粗的树枝不知何时被甘怡斩断,重重砸在了方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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