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圣旨?”甘怡的瞳孔一瞬间缩了起来,“什么圣旨?!”
孙破沉默不语。
“——”
甘怡一句话没说出口,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了个天昏地暗。她一边去抓孙破的手,一边从咳嗽里挤出一句话:“和辰台有关,是不是?!”
孙破平生第一次,动了恻隐之心。他捞住那只在半空中打颤的手,一边用力捂着,一边想了半天,才说出自己改来改去了四五天的话:“你放宽心,在这里——”
“你给我说清楚!现在是什么时候,战事……战事怎么会这么快?!”
孙破垂下眼睛,回答她:“你只躺了五天,秋天还没过。你别担心。”
他今天说话很慢,中间又停顿了一会儿,好像才把自己的话接上:“陛下的命令并不直接针对辰台。你别怕。”
“孙破——”甘怡抽搐着想要收紧手指,咬着牙反复叫他:“孙破……孙破!如果真有一天——至少,攻破辰欢的人……不能是你!”
孙破低头看她。她眼眶发红,死死圈着泪水。他一垂眼,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也没有松开甘怡的手,只是俯下身,想把她的泪水吻掉。
吻了好久,也无济于事。
最后甘怡闭上眼,道:“罢了。”
她的睫毛扫过孙破的嘴唇,两个人都被酥得轻轻一颤。
她何尝不懂,自己下意识提出的要求是在强人所难。她把手一点点从孙破手里抽回来,摔落在床上。
“这里的人,每一个都有把柄在我手上。他们不敢害你。有一个灰色眼睛的人,叫武润生,是我的心腹,他会照顾你。”孙破维持着那个垂着眼睛的姿态,最后交代了两句,“我先走了。”
他早就该启程,一直拖着不走,无非是想见甘怡一面。只可惜那些在心里改了四五天的话,还一句都没有说完。
甘怡看着另一边,道:“这个地方关不住我。”
孙破沉默颔首,把手掌合拢,像是在收拢一段温存一般。
然后他拿起那把寒气渗骨的剑,转身走了出去。
在此后的三年里,甘怡再也没有见过他。
·
三年后。
甘怡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绷着脸,眼睛里沉默地映着外面的一角天色。
这间牢房附近十分冷清,平时除了送饭的和端药的,再除去一个时时看守着她的武润生,并没有人来。
“夫人,喝药。”
武润生语调平平地说道。
甘怡整个人就是大写的“拒绝”。
“放冷了,药效也不会减弱。您知道的。”武润生继续劝她,“将军吩咐过的话里,有一句是说我们可以强迫您服药。”
甘怡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反问道:“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我偏偏今天不想喝药?”
既然她问了,武润生便道:“请夫人解惑。”
甘怡轻轻勾了勾嘴角,幅度就和她刚刚说话的语气一样气若游丝:“等着瞧吧。”
说罢,她偏过头,不再看武润生手上端着的药碗,道:“放着吧。我睡一觉再喝。”
距离上一次服药才过去五个时辰,等上两个时辰,的确不打紧。武润生只好扶她躺下。
·
武润生一直守着甘怡,见她睡着了,才稍稍松了口气,到门口站了一会,稍作休息。
隐约有人拖着脚步,啪嗒啪嗒地过来。武润生心存疑虑,回手将甘怡的房门锁上,才向前去迎:“来者何人?”
孙破根本不允许人无故凑到甘怡身边。在这里,这是一条人尽皆知的命令。
接着来人出现在了武润生的视线里。
他七窍流血,见了楚闻书,才吃力道:“有人——投毒……”
然后他竟然就死了。
武润生大惊。
这里虽然偏远,但却是一处守备很完善的关隘。边疆离此处还有几座固若金汤的城池,因此这里连仗都少打,上一次打仗,还是□□年前,孙将军还是个少年的时候——从燕桥大军的嘴里死活撕扯回了数十里的纵深。
这里的将士都记着孙将军的大恩,往日里平静如水,怎么会忽然投毒?
除非——
武润生马上退回到房间里去看甘怡。甘怡从昨天夜里就什么都没有入口,如今看来并没有睡,甚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唇角竟然含着一点狠毒的笑意。
武润生:“!!!”
他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因为他腹中紧跟着就是一阵剧痛,像是有人从身体里猛然扯皱了一张锋利的蜘蛛网,牵着五脏六腑、四肢骨骸——他像被揍了一样缩下腰,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我。”他听见甘怡已经精简地回答了他尚未出口的疑问。
看来药效是没过,她全身还是没有力气,因此语气还是那样轻飘飘的,像是随时要散去。
但武润生看着她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仿佛是带着恨意,伸手打翻了床头的药。她的力气比应有的大了一些——她看向自己和自己身后的那个人,甚至有了力气一点点站起来,扶着墙,一步步挪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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