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问题,从……出来的时候,你是一路杀出来的吗?受没受伤?身上……落没落下什么隐疾?”
甘怡把目光瞥开:“我不曾动手,没有隐疾。”
“那第三个问题。”孙破深吸一口气。他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几乎想扑在甘怡身上、看着她的眼睛,可是最终没有。
“这些年,你对我仍有感情吗?你有没有忘记我?你心里……难过吗?”
“有。没忘。难过。”
仅仅五个字,哭腔从甘怡的声音隐隐渗出来。
接着孙破就真的扑过去,抱紧了她。甘怡一瞬间就忍不住眼泪,低声质问他:“为什么主将是你?!为什么杀了蒙追月的人是你?!为什么三殿下、三殿下死都不得好死?逼供也就罢了,你为什么要用寸心折磨她?!”
“寸心?”孙破喃喃念了一句。
他有些茫然。
不过他没有说出声音,甘怡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孙破忽然想通了许多事情,又不能说,他心思电转,笑道:“我吃她的醋。”
甘怡全身发抖,一边将孙破从自己身上揭了下来,一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孙破给她擦了擦眼睛,正色道:“那年我去施恩城,本来就是私自出京。我回去以后,那些老头和蠢材们以此为由头,告了我大罪十二条,小罪五十七条。陛下为了保我性命,让我戴罪立功,领兵出征。”
他隐瞒了一条没说。
那些大臣们最开始攻讦他的罪名,是“奉旨杀甘怡,生不见其人,死不见其尸,空口无凭,阳奉阴违,不尊帝命”。
甘怡又脱口问道:“可是你烧皇宫、毁皇陵……又是什么理由?”
这一点,孙破无话可说。他沉默了。
甘怡那话出口的时候,就知道答案。孙破天性嗜杀,性格暴戾……她岂非早就知道吗?只要不是在自己身边待着,他哪里还有温柔体贴的一面呢?
可是她又不忍斥责,可是想了许久,又想不到别的话。她只得生硬地转了话,道:“若你对三殿下下毒,是因为我……我对不住三殿下,百身难赎。”
“是我百身难赎。”孙破道,“事情是我做的……也与你无关。”
甘怡看着他。
“不说这个啦。”孙破一摆手,“你是来杀我的吗?”
甘怡哽住了。
孙破大度道:“没事,想杀我的人不止你们……你也听见了外面藏了人吧?他们也想杀我。”
甘怡倒不知道那些人原来是这个意图,于是问道:“怎么回事?”
“我进攻……,无功而返,是罪上加罪。我本来就是待罪之身嘛,陛下保我在宫里养伤养了这么久,但也没治好,本来就活不了几天了,又没逃过死罪。陛下恩准我回家等死,结果有人不信任我——我觉得是怕我——便派了私军来看着我。”孙破蛮不在乎地解释道。
甘怡看着他的神色。好像有一次他在夜里闯进了她和蒙追月的屋子,她把他当贼按倒,两人在缠斗中又一并被蒙追月放挺,那次点灯一照,孙破就露出了一模一样的神色。
那是某一年的晚春,孙破乍一看去还像个快意无邪的少年。
“所以你是真心想杀我吗?”眼前的男人带着旧式的笑意在问她,“如果你真想动手,我就把命留给你。”
甘怡动了动嘴唇,说不出口。
她觉得方清平有些高估了她。她光是面对着孙破,都已经如此了。上次他们两人交锋,各自都下了多大的勇气?
再来一次……这却不能一回生二回熟,只叫人更抬不起手来。
孙破心里明镜似的,因而故意逗她道:“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不是真心想杀我了哦?”
甘怡不愿开口,又想到他若真如此认为,临了倒也算个慰藉,因此顺水推舟,沉默以对。
谁料孙破得寸进尺道:“那你让我亲亲你吧。”
甘怡不由得脸一红,又皱眉拒绝道:“……不要胡闹。”
孙破马上面露失望:“你说话了……原来你是真心想杀了我么?”
甘怡:“……”
此人依旧无赖,她真想拔剑。
不过不等她做出反应,孙破就已经嬉笑着凑了上来,又软又凉的嘴唇在她唇角一触即收,只那么一碰,孙破整个人立刻退后。
她霍然抬眼,只见孙破像偷了腥的猫儿似的,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整个人在床上抱膝一坐,好像才十五岁,穿着喜服,刚刚和喜欢的人喝完合卺酒。她的心一下子就软了,唇上那点残存的触感泛起久别重逢的悠悠波浪,在她的羞恼里,把血色迅速推满了整张脸。
接着她眼圈也泛起红痕。她好像又想问什么,可是咬住了牙关,没有问。
就算问了,又能有什么用呢?又有什么可问的呢?
孙破见此,笑容也就渐渐淡了。过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没头没尾道:“……我是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就从锁云关出来。”
孙破道:“你在锁云关的那几年,我着实做了不少混账事。死在你手上,我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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