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人武功高，手段却并不高明，很容易就被探出了身份，是穆国人。姜氏从前从燕桥这里窃取过几包黄花，据说，也一并交到了那些穆国人手上——
不知关逢忽然想到了什么，表情忽然耐人寻味起来。他轻轻一哂，复又沉了脸色，接着过了很久，才慢慢说道：“是我们动的手。燕桥人由楚闻书统领，驻扎在临阳县南，距此，不过小半日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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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鸿章“书院”后，甘怡犹觉得有些不可信。
“想什么呢?”孙破拍了拍她的头。
“这样轻易……而且动手的人，行事风格分明是穆国人，为何他要替燕桥应下?”
孙破想了想，笑道：“这人，怕不是个长了反骨的。你若不放心，咱们就去看一眼吧。”
甘怡道：“若他有心算计，自然是早有准备，就等着我们去呢。”
孙破道：“试探罢了，总不至于像大军压境那般。”
甘怡想了想，她确实不怕这个，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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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破其实长得颇白净。
由此可见，所谓“天下的乌鸦一般黑”，都是谬传。
关逢是没说谎，临阳镇南，果然有数千人驻扎。只不过他们外松内紧，严阵以待，孙甘二人才刚趁着黑夜摸入营地，剥了两身铠甲套上，就被发现了。
孙甘二人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眼中读出了相同的一句话。
甘怡：“……”
孙破：“……”
眼下这情形，是要瓮中捉鳖。这营地是瓮，这孙破和甘怡……无论多不愿承认，都是那个鳖。
甘怡四下一瞧，没认出哪一位是将军。不过倒也不错，照关逢说的，这位领兵深入辰台的将军是楚闻书。他虽然武功不甚高明，却可算是燕桥最稳重的一位将军了。
此人谨小慎微，断不肯轻易出现在孙破和甘怡二人面前。
因此她只瞧了一眼，就赶在这些燕桥士兵反应过来之前，抢身一跃，冲入了人群。
两人不用多交流，孙破对她的意图已心领神会，亦是如此。
从他们被发现、对视一眼、去找楚闻书、钻入敌阵，也不过一瞬间功夫。士兵们虽极快地列了阵，立盾在前，可连举起的长矛都还没来得及调整，就这样被打乱了阵脚!
自入了官场战场，孙甘二人都锋芒毕露，何曾有露怯的时候!
先机!
以弱搏强，独占先机者，生!
剑光挣脱出鞘，如怒龙惊蛇，转眼就扫出去一片。孙甘二人于突围之事上都经验丰富，是以毫无犹疑，甘怡先在前杀开一条血路，孙破在后斩断寒气森森的追杀，一时默契无间，很快已经冲出了数百步。
但再往前便寸步难行了——这么一会儿功夫，周遭的士兵已经完全列开了阵，借着夜色掩护，并看不真切。只是环环相扣，生生不息，就将二人团团围住，不求杀伤，只求围困。他们甚至看到，外围的人已经从腰间解下了什么——正是当日被追杀时，伤了甘怡的毒爪!
燕桥人不敢来近身，孙破甘怡一眼也瞧不出这阵法的破绽。一时间竟僵持下来，不凶险了。可孙甘二人心里都清楚，这看着毫不凶险的，才真正是死局。
远处孤枭嘶鸣，空旷悲凉。
孙破压低声音笑道：“……这怎么还是制式的。你小心些，咱们换一下。既然楚闻书谨慎，我就来跟他玩点脏的。”
他鲜少正经，甘怡却充耳不闻，只缓缓抽出用布和薄木片简单制成的剑鞘来，仔细看了看，一剑将它从当中劈开了。
那一瞬间剑身寒光熠熠，亮得发蓝。被劈成两瓣的剑鞘啪地落到干燥沙化的土地上，传来一声脆响。
“不必。”甘怡哑着嗓子，“出得去。”
不必多言，她倒是与孙破一样，不打算坐以待毙，只想着拼尽全力。
可惜，这样的局面，单凭个人武力，绝不可能破阵。否则孙破也不会提出“和楚闻书玩点脏的”。不过他隐约猜出那剑鞘有古怪，知道再说，就白白浪费了她这样一遭，于是不再说。说来也怪，战场上，哪怕同生共死十年的人都难以令他信任，这瞬间，甘怡就取信于他了。
或许不是信任，是心甘情愿罢了。
他笑道：“好。”
甘怡也笑了，她体力不及孙破，有些喘，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孙破，忽然在他脸颊吻了一下。孙破只听得她的脸一近一远，于远近的间隙里，甘怡悄声道：“跟着我，要快!”
果然，孙破脸上余温未褪，就见甘怡再度冲了出去。这一次那剑去势更快更锋利，原本甘怡就是极简洁极不可挡的凶器，此刻竟真是一步杀数人、千里不留行!
她一路冲出去，蛮力撕破了这阵!她身前身后串串血光，却毫不能阻她杀人!那些一模一样的铠甲连成了一片，只听得沉重杂乱的脚步、顿地、闷叫，一倒就倒下一片。有的人头脑一片寂静，有的人耳边嗡嗡作响，这些声音将在场的人都层层围住，分不清彼此。加之装束相同，恐怕最中心的人都分辨不出甘怡下一瞬会出现在哪，有胆怯的，便只会软着脚退避——唯有孙破跟得住她!他只记住了那一眼，就揉身跟了上去，将身后的人都抛之脑后，果真是全心跟着甘怡突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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