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怡又用力拉了拉他,一边转过身要带着他走进屋子里:“外面冷,你进来吧。我给你打个地铺。”
可是孙破听了,竟然怯场了。
他期期艾艾道:“是……是不是不太好……”
甘怡歪头看了看他,居然抿唇笑了。她的脸颊也仿佛被火苗舔过,笑得很有女儿家的羞怯甜美。
“我认准了是你了。莫说今晚不会发生什么……就算发生了,那也是早晚的事。就算有风言风语,是你不能担,还是我不能担?”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孙破扶着门框的掌心里冒着汗,终于跟她走了进去。
有点腿软,有点梦幻。
有点飘。
他又何尝不是认准了甘怡呢?
·
甘怡叫侍女拿了被褥,给孙破铺好。
她不太敢看,早早躺好,支使孙破去把灯熄了。两人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孙破道:“甘怡,这样我睡不着,我先哄你睡觉吧。”
他听见甘怡立马不动了。
过了半晌,好像在“要不要被人哄睡觉”和“能不能想得出来什么办法去哄别人睡觉”这两个问题之间做了进退两难的抉择,甘怡才回答他:“那……那你哄啊……”
房间里又沉默了下来,孙破想了一会,问道:“……应该怎么哄人睡觉来着?”
甘怡:“……”
在外面支着耳朵偷听八卦的侍女:“……”
甘怡也没经验,因此努力想了想:“唱歌?讲故事?”
孙破道:“我不会唱歌……给你讲故事吧。”
“都行。”甘怡小声道,“我也不知道。”
孙破要心疼死了。甘怡也是个没爹疼没娘爱的小可怜儿。
他放柔了语气,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故事?”
甘怡道:“我想听你小时候听过的。”
孙破沉默了一会儿,不光占有欲开始在他心底摩拳擦掌,甚至还有一种被占有欲随着旋升起来。他心底里忽然冒出一个不成形的念头,想叫甘怡知道他的一切。
正如他希望甘怡是自己的,他同样希望自己是甘怡的。他希望与甘怡彼此占有、彼此干涉,永远分不开。
因此他犹豫了一会儿,下定了决心。他依然用柔和的嗓音,对甘怡笑道:“有点黑暗哦?”
·
小谢的母亲是个南疆女人,运气不太好,刚入穆国境内,就被人奸污了,身边的人也全被杀死,只得将自己贱价卖给当地的一个男子。
这男子贫困潦倒,邋遢酗酒。他母亲砸锅卖铁,给他买下了这个女人,延续香火。
第九个月,女人生产了。生下来的是一个男婴,男婴被自己的奶奶看了一眼,下了定论:“不知道是什么野种,和你小时候不像!”
她这句话落地没多久,南疆女人就因为怀孕时的种种苛待,难产死去了。这家人因此恨上了这个孩子——这是一顶鲜艳的绿帽,毁了他们家赖以延续香火的胎床。
因此小谢是被打大的。他从会走路开始,就会往外跑,每次都被买了自己母亲的男人抓回来,一顿毒打。等他稍微长大一点了,在外面的孩子眼里,是传说中“被压在五指山下的齐天大圣”,仍能“号令群雄”、“威风凛凛,无所不能”,可是在男人的眼里,他是一顶绿帽,一双破鞋,一棵承袭了母亲美貌的摇钱树。
总有些男人怀着龌龊的念头。一个身量纤细、容貌清秀的孩子,总能卖到好价钱。
不过小谢是多聪颖的孩子,早就从男人的醉话里得知了他的意图。终于,一次男人醉酒,醉醺醺地要提前用他“爽一爽自己”。小谢摸出藏在胸前、自己用废铁片磨出来的刀,趁着男人压在自己身上,一刀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脖子,然后一点点磨断了他的血肉。
血是呲出来的,渐渐变成喷涌,然后干涸。
小谢去洗了把脸。
他仿佛生来有杀人的天赋。他将男人的尸体挪成呼呼大睡的姿势,把新鲜的血涂在大腿内侧,自己踉跄着,哭着去另一个房间洗澡。男人的母亲看见他这样,下半身都是血,大致猜到了男人对小谢做了什么,于是也就没管。那天夜里,小谢家里忽然起了一场大火,除了小谢,其他人都成了一团灰和发焦的骨骼。
小谢听说过可以滴血验亲,于是拿了一点男人的血。是他的父亲。
他把血水也泼向了火焰。他觉得恶心。
——那一年小谢在外面流浪。冬天是最难度过的季节,将近除夕的时候城里起了持续数日的大风,他和其他乞儿一样,只得在破庙里等死。
直到有一天,他去偷吃的,被人追赶,一头撞上一个少年。那少年寡言少语、衣着富贵,他怎么会不抓住这个机会?他当场就开始碰瓷。
然后,少年一路上都没能甩脱他。他们一路到了一座皇宫。
皇帝是一个慈爱的男人,他恩准小谢留了下来。小谢从此和同龄的孩子们一起读书习武,教习他们的先生是一位年事已高的老将军——小谢后来正是为了救他,才终于上了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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