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翎帝显然不是刚收到孙破的信就做出了指示,而是又等了一等,至少等到甘怡击溃了楚闻书,才写了这封信——
“辰台武备已然不可小觑。我们与燕桥尚且算是知己知彼,辰台这股力量却令人胆寒。燕桥要用离间计?那我们就还施彼身,让燕河奉与辰池离间得更彻底些。辰池这小丫头魄力未必足,幸好有个在她心里地位很高的甘怡在前线。趁着现在辰台刚刚宫变、辰池更着意于军权——杀了甘怡,嫁祸楚闻书。”
孙破读信读到一半,脸色就是一变。所幸他不信任施长岚,此时正躲在自己的房间。
看完信,他眉头紧锁,思考了许久。
孙破很会猜穆翎帝的心思。他要杀甘怡,除了激化燕桥与辰台的矛盾以外,也是为了削弱辰台的战力。
一石二鸟,再也没有更简洁的办法了。
不过没关系。
激化矛盾,虐杀楚闻书也可以;削弱辰台,去杀了施长岚也可以。
至于施长岚是辰台人……只要做得够干净,甘怡远在前线,永远也不会知道。
穆翎帝向来说一不容二,可孙破最清楚,他重情。孙破是他养大的,只要他的目的达成了,区区抗命,他不忍杀孙破。
老话说得好,“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
而这天夜里,或许是有感于辰池异常的态度,或许是有什么别的原因,甘怡在营帐里,做了个梦。
梦里辰台亡了。辰池血流披面,厉声质问她为什么要叛国。“为你区区数月的情爱,你就毁了整个辰台吗?!”
甘怡只知反复申辩道:“我没有,我没有……”
辰池拿着回甘,冷笑着剜自己身上的肉,直剜得千疮百孔,还不停下,嘴上唾道:“到今天我也毁了,那个穆国人才要高兴,是不是?!”
甘怡吓得忙扑过去,辰池却像个幻影,她怎么也碰不到。最后辰池自己把自己剔成了白骨——那白骨又忽然化作谢云令、又化作蒙追月,又化作许许多多谢家甘家蒙家的人,拿着形形色色的兵器,白惨惨的颌骨开开闭闭,都在质问她:“为你数月的情爱,你就毁了整个辰台吗?!”
甘怡既惊且怖,拼了命地跑出城,结果正撞入孙破怀里。她抓住孙破,疾言道:“我没有叛国!”
孙破脸上全是血,对她露出一个宽容又怜悯的笑。他柔声问道:“你忘了么?”
甘怡倒退了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原来辰欢城外是一片荒废的战场,孙破手里的平驿剑还在往下淌着血。
泥土都变成锈色,城门上高挂着帝王的首级。
——甘怡就是梦到这里醒来的。
她满身冷汗,难受得很,于是叫李典打了点水来,自己随便擦了擦身子。
她有些头疼。
不过她觉得自己知道这个梦是怎么来的。
前段时间击退了楚闻书后,副将温宇抓到了一个俘虏。
那俘虏被五花大绑,怀着恨意盯住她,道:“你以为,孙破懂得怎么爱人吗?”
甘怡倘若不信孙破,就不会和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因此她不为所动:“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个?”
俘虏怒道:“他来辰台就是不怀好意!”
甘怡来见俘虏,没有避开旁人,帐子里全是各路将领。他这话一说,就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了。
甘怡虚虚一按,把议论止住,道:“他来辰台的目的,不光我知道,三殿下也知道。不劳你一个俘虏费心。”
俘虏咬了咬牙。
甘怡道:“你若是没什么别的要说的——”
“哪怕他来时的目的你们知道,难道他的目的就不会变吗?!孙破向来口蜜腹剑,谁真能看透他的心思?你就为了区区情爱,”俘虏不畏捅破孙甘二人的关系,甚至有意挑拨军心,“信任这么一个人?!”
甘怡依然不以为意,不愠不火地反问道:“我信任孙破,是因为我了解他,我对他的情爱,也正是基于我对他的了解。你又对孙破有多了解,敢在我面前说出这样的话呢?”
可她眼力却仍是稍逊,那俘虏原来是打定了主意,大声道:“辰台可不是你一人的!回头孙破找了借口来到前线,和楚闻书里应外合,别说你了,恐怕整个大军,都只能落个尸骨无存!到时候,你又怎么向辰欢城交待?!”
帐子里又响起议论声。甘怡不由得冷笑道:“你这样怕他?以为他有这么大的神通?”
她环视了一圈帐内将领:“你们也都这样怕他?”
一时静了下来,无人说话,也无人回答。
孙破的确恶名远扬,这算是一种不甘心的默认。
可甘怡同样身为名将,自然有她的信心,因而哪怕无人信任孙破,她仍可道:“孙破再厉害,也不过是肉眼凡胎的一个人,不可能立于不败之地。何况,他眼下在城主府内,若有什么动作,施恩城主自会知道。哪怕他真来了前线,手下一个兵将也没有,又能做什么?”
她提到城主府,将领们便松了一口气。那俘虏正要再说什么,甘怡却忽然敏锐地察觉了蛛丝马迹,只问他:“楚闻书生性谨慎,他的人极少靠近施恩城,甚至当着面都没有人能认出孙破——你怎么知道我和孙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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