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怀里的襁褓箍的紧紧的,有些害怕:“嬿好,我们出宫去吧,带着润儿走,再也不回来了。”
嬿好不忍地看着我,咬牙:“不行呀,姑娘,侯爷和公主的案子还没查清楚,仇还没报,还有大公子,到现在都没找着。所有的一切,都指望着姑娘呢,咱们怎么能走?”
我揪着襁褓的一角,越拧越紧,身体好像要被撕扯成了好几瓣。殿外似是有脚步声,嬿好探身看了看,脸色大变,忙扯着我说:“姑娘,咱们先将皇长子送过去,将来再想办法要回来,莫要硬碰硬,侯爷不在了,姑娘会吃亏的。”
罗帷被浮摆起,一派锦绣华服涌进来,太后冷冽地瞥了我一眼,沉声说:“皇后坐的可够稳当的,现在见了哀家也不行礼了。”
殿内早斑斓绮绣地跪了一地,我抱着景润艰难地弯腰对着太后拜了拜,还未直起身就听她说:“把皇长子给勤然殿的人抱走,那边早收拾了寝殿出来,不会苛待他的。”
我抱着景润瑟缩着后退,“不,润儿哪里也不去,就在我身边。”
太后的脸色如同一片沉郁的乌云,乌剌剌地落下来,“皇后,哀家只说一遍,你是要自个儿给还是让勤然殿的人进来,哀家当着他们的面让人从你怀里抢出来,到时候你皇后的脸面可就全没了。”
我连连后退数步,怀中的润儿兀自酣睡,静默如初。他这么小,这么能睡,等一觉醒来可能就不会记得我了。
这份茫然伤悒落在太后眼中,却成了激怒她的把柄,她指了指左右上了年纪的宫女,冷声说:“给哀家把皇长子抱过来。”
三五个身形粗壮的宫女迫到我近前,逼得我屡屡后退,嬿好察觉到不妙,忙挡在我面前,厉声说:“你们不许动皇后……”话音未落便被人一把推搡到了地上。我抱着润儿退到了床榻边上,再也无路可退了。她们上来掐我的胳膊,从我的手里夺襁褓,因为动作太过遽烈,吵醒了润儿,他亮起了嗓子哭出来。混乱的宫殿,叠上婴孩的哭声,一时喧沸盈天。
许是我生润儿耗费了太多,又在吴越侯府跪了许多天,实在没有力气,被老宫女一推就站不稳当,连着润儿一齐跌倒了。
殿里声音偃息了几分,怒气之声传来:“住手,谁敢动皇后!”
第59章
浣白的宫锦衣在殿前铺陈开,数个内侍立在两侧,萧衍穿戴着拖沓的冕冠朝服急匆匆地迈进来,暗缕着金线游龙的黑锦缎袖拂过青石板的地面,他屈身将我扶了起来。
如冠玉的面容似是深嵌了倦意,看向我的眼睛里流动着深隽的情义与怜惜,我下意识地抱着润儿往他身后躲了躲。
润儿依旧嘶声哭着,在静谧的殿宇里哭声格外响亮,像是一把尖爪挠着我的心肺。
“母后,儿臣既已答应过的事,就一定会办到,您何必这么心急呢?”他的声音温脉平静,清越地掷了下来。
答应?他答应了什么?我胆怯地往旁侧挪了挪,站得离他远了些。
太后厌弃地扫了我一眼,似是牵动了什么,怒声道:“大周的祖制,皇子一生下来就要与母亲分离,百十年来人人都是如此,我是如此,当年的尹皇后也是如此,为什么到了她的身上,就变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委屈了。皇长子已出生了数日,这数日待在昭阳殿已破了祖宗规制,不论如何,今天一定得送走。”
我踉跄着后退,原来我为父母守孝的这几日,所错过的可能是与我的孩子仅有的相处机会。
萧衍敛起眉目看着地面,迟迟未语。他的沉默仿佛一座山峦沉甸甸地伫立在跟前,挡住了唯一的一丝光亮。
我有些绝望地往旁边移了数步,微濛的荼靡香中似乎夹杂了一丝血腥气,好半天我才意识到那股血腥气是从我嗓子眼里蔓延上来的。可我不觉得自己虚弱,只好像被不甘支配着,前所未有的果敢。
“不,我绝不会把润儿送出去。”
萧衍回过头来看我,纤薄的唇动了动,像是要对我说什么,但他攥紧了拳头,任由青筋爬上了手背,仍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的视线巡弋过萧衍和太后,紧紧抓着怀里襁褓,颤声说:“我可以不当皇后,润儿也可以不当太子,但我们绝不分开。”
“孝钰!”萧衍终于收起了他的优柔,换了一副严厉的神色看着我。“你是皇后,润儿是太子,这是永远也无可更改的事实。”
我几近崩溃地喊道:“可我要这些做什么!你一直对我说,我是皇后,会有多少人羡慕我,可我要别人羡慕做什么。我要我自己的孩子,你们凭什么来抢我的孩子,你们当我愿意做这个皇后吗?凭什么我是凤尾星命,凭什么我要被你们萧家绑的牢牢的,我就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我就想守着我的孩子,我有什么错。”
萧衍上前走了一步,他的目光微冷,略带顾忌地看了看太后,寒涔涔地叱道:“你刚生下孩子,气虚体弱,说话没了分寸朕不跟你计较。只是润儿,这是大周的祖制,任谁也改不了。要是再胡言乱语,就去冷宫好好反省,你要是当了这大周开国以来第一个进冷宫的皇后,那么你连同别人可就都没了指望。”
他的视线胶着着极为复杂的意味,在太后看不见的阴翳里沉沉地落下来,似是痛心,又暗藏着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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