嬿好娇羞地低了头,默认了我的话。
---自那日在方辰殿我和萧衍不欢而散,便再没见过他。正月里宴饮欢庆虽然多,但都被我寻了各种理由推脱掉了。我与沈槐和意清见了几面,商讨了一些查探父母命案的行策。其间又让司制局和工辅司拿来了许多绸缎织锦,细细挑选了质地精良的给嬿好裁制新衣,另又让人给她打了几套首饰头面,守着绵长悠深的岁月,先将这些琐碎东西备起来。
嬿好有时含羞,便说:“八字都没一撇,姑娘张罗得跟什么似的,不让人笑话?”
我便对着昏黄幽泽的铜镜梳理着一头长发,假意叹道:“你可不知道,民间但凡是家里有该出阁的姑娘,这些东西都得早早备起来。倒不是说看准了谁非嫁不可,是早晚要嫁,这个不行,便是另一个,早备齐全了总是没有错的。”
嬿好被我说的又羞又恼,伸出修剪整齐的指甲来挠我,我从来最怕痒,被她挠得连忙丢了梨花木梳从妆台前起身四处躲闪,一头乌发铺散在身后,随着跑跳滑下来蒙住我的眼睛,看不清楚又顾着躲避嬿好,不小心被冗长纤薄的寝衣后摆绊了一下,险些一头扑倒。
所幸,有人从身后抱住了我。
“小心些。”
清馥的龙涎香裹挟着夜深的寒气扑面袭来,原本寒凉的语调好像被沾上了香气,多了一分温柔。
嬿好忙后退了几步,躬身行礼,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乖觉地侧身退下。
萧衍缓慢地将我松开,自顾自往前走了几步,见我仍站在原地,又返身回来握住我的手边走边说:“我陷在一堆杂事中焦头烂额,你倒会躲清闲,还有心思嬉笑打闹。”
我本来对他有气,翻了翻眼皮根本不想搭理。但手被他握着怎么也挣脱不开,又被他拉扯着一同坐到了绣榻上,他顺势将我搂在了怀里,姿态甚是亲密。都这样了,再闷着不出声好像是有那么点矫情了,只好闷声闷气地说:“陛下能者多劳。”
他将头埋在我的颈间,温声说:“还在生我的气啊,那天我是将话说的太冷血无情了些,可那也是让你气的。我本来就知道你苦心孤诣地布置了一个局等着姜紫苏来钻,可亲眼看着你布置绸缪得那么细致周详,却能沉住了气在我面前一点风声都不露,可想而知你心里有多恨我。”
我在他的怀里歪头,疑惑不解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萧衍清淡地笑了笑,摸着我垂在前襟的头发说:“秦修是朕一手提拔的太医院令,这样大的事情他敢瞒而不报吗?还有英王和各位姑姑,皇亲国戚之中但凡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朕的眼睛,你以为自己做的很隐秘吗?其实,连姜相都未必瞒得过。”
我更加如坠深重雾霭里,迷蒙难辨,“我既然没有瞒过姜弥,那么他为什么还要往网里撞?”
萧衍刚要开口为我解惑,但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深幽地笑了,梨涡浅凹,漫声说:“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我嗔怪地握拳锤了一下他的胸口,他却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抬手指了指自己的侧脸颊。我不放心地环顾了左右,倾身搂住他在他侧颊上浅啄了一下。
第83章
萧衍乌黑清湛的眼睛里糅攒着柔波淡光,将我搂得更紧了些,说道:“自朕登基以来,上至簪缨老臣、封疆大吏,下至各级官宦,都殚精竭虑尽力辅佐朕,倾心至诚地拜服在姜弥脚下,至少看上去是这样。”
“唯有这些皇亲国戚,他们虽未担要职,没有实权,但地位尊崇,在朝中势力盘根错节亦不容小觑。他们自诩皇族,并不把姜弥放在眼里。自然,姜弥虽不怕他们,可也不能完全放任他们,总得想法儿探一探虚实。”
我揪着柔软纤薄的寝衣缎袖琢磨了一番,心里猜测姜弥是想摸摸这些皇亲的心思,是力求自保不问世事,还是憎恶他至深意欲除之后快?联想他之前借连学士的事情拿英王开刀,恐怕也是这个目的。
可惜,那时萧衍刚登基,内外防制紧密严实,为了稳定局势又接连引用重刑,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并没有人敢站出来为英王说话,他的一番举措也就如石沉大海,再没回音。
可是现在不同了,萧衍登基年余,各种手段施展下去,俨然已将皇位坐得稳稳当当。他不愿人说他严苛寡恩,也有意收拢人心,所以有意将刑法举措松泛了些,皇城之中也不像从前那般冷肃到密不透风,所以这些皇亲们的警惕也就都放下了。由此看来,现在确实是试探他们的好时机。
可,我又有些不懂了,“就算是想试探他们,可至于把自己的亲女儿抛出来吗?这代价也太大了些吧……”
萧衍伸手撩了撩蜡烛上的火光,“紫苏做了这等糊涂事,舅舅心里明镜似的,瞒也瞒不住。内宫之中他原本就伸不进来手,早晚这一刀得落下来,既然这样,倒不如就等着你们动作,他躲在暗处,将你们之间底细亲疏看个清楚明白。”
绣榻前的案几上有一尊绿釉狻猊香炉,那里面燃着宁神香,雪色的轻烟便从盖顶的坐狮口中悠悠逸出,温暖沉静的香雾萦纡袅袅飘摆在寝殿里,连带着人的声音也似蒙了一层淡雾。
萧衍似是轻叹了一声:“本来我是不赞成你这样做的,英王和姑姑既然肯护着你,那么就该让他们替你做更要紧的事情,而不是用来对付一个无关紧要的姜紫苏,白白浪费了这样一次机会,日后姜相心中有了防备和提防,再想用他们也用不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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