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头月向西_桑狸【完结+番外】(1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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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晠舒缓了神色,“我喜欢与皇嫂说话,旁人总是虚套,而你却是喜欢说实话的。”

  我含笑着望了望殿外夜色,嘱咐道:“快些出宫吧,再晚宫门就要落锁了。”

  萧晠长袖揖礼,随着内侍走了出去。

  我从宫女手中端过醒酒汤往方辰殿正殿去,见萧衍坐在御座上,向后倚靠着缕雕嵌珠的椅背,脸颊若一块红璧玉,透出不自然的倦色。我欠身坐在他身侧,将醒酒汤端到他嘴边,他看都没看,就着我的手一饮而尽。

  “方才在外面和晠弟说话了吗?”他低头抚弄着我腰间垂下的攒丝绦带,状若不经意的问。

  我料想内侍早就来回禀过了,便说:“是说了那么几句,齐王好像挺惶恐的,内心有些怕陛下。”

  萧衍静若潭水地说:“他是太过谨小慎微了。”

  我心想,或许就是他谨小慎微,所以才能让萧衍稍稍另眼相看。见我沉默不语,萧衍揽住我的腰,问:“在想什么?”

  想什么,近来他似乎特别喜欢问我在想什么。我拖长了语调,说:“在想,衍到底是喜欢谨小慎微的人呢,还是喜欢仗义执言的,我要不要揣摩下圣心,表现得好些,让你更喜欢我一点。”

  萧衍箍在我腰间的手紧了紧,笑说:“你就做你自己,你是什么样的,我便喜欢什么样的。”

  心绪糅杂万千,我认真地反问:“那若是做我自己,会意气用事,会冲动莽撞,会逾越了边界,衍不会生我的气吧。”

  一壁烛光摇曳如波,照出他深沉似海的面容,那样温脉平静,却让人觉得深不可测。他悠淡地回我:“孝钰,有我在,不会让你逾越了边界的,即便是已经逾越了,我也会把你拉回来的。”

  他的回答让我极为不安。犹如被人圈养在了温暖舒适的金丝笼里,享受了许多优待,但是主人却时刻提醒着不能往笼子外面飞,所有的纵容与宠爱仅限在这个笼子里。

  萧衍低头整理了下衣襟,散漫地说:“孝钰,今夜跟我回太极殿吧,明日无早朝,我也不打算召见朝臣,乐府司新招来一批乐姬,咱们也偷得浮生,听听曲儿。”

  我只有应和他,为他披上黑狐裘凤雉大氅,和他一起回了太极殿。

  ---我以为萧衍是有心要和我独处,但第二日才发现他还请了凤诚将军范栩,在偏殿摆开了座椅点心,乐府司也不敢怠慢,召了十余个乐姬进来,琵琶,箜篌,古琴,芦笙……弹奏着新编的清商乐。

  弹到第二阕的时候我见萧衍微微偏了身,似乎着意去看哪个乐姬,便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硕大的金丝箜篌后面,依稀掩映着一个垂眸拨弄琴弦的身影,柳叶眉,两颊微鼓,白皙若雪的肌肤,一双灵秀清透的眼睛,唇上是桃色胭脂,看得我一阵恍惚,好像在照镜子一样。

  萧衍微抬折扇,魏春秋忙不迭地叫停,躬着腰等萧衍吩咐滟。

  玉质折扇往前一指,正堪堪落到弹古琴的女子方向,魏春秋慌忙踮脚去看,快步过去到女子身边,低声道:“陛下召你,到前边儿回话。”

  随着她走到跟前,范栩也觉出些异样来,视线不住地在我和那女子之间巡弋,面露惊叹。

  她穿了一身玉色丝裙,在裙袂和袖间绣着兰花,发髻高挽以玉钗为饰,整个人在一片姹紫嫣红中显得姣美出尘。

  萧衍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跪在地上,怯生生地抬了头,说:“奴婢名叫宁兰芷。”

  萧衍微微向后仰了身,漫然道:“楚辞中有云‘兰芷变而不芳兮,荃蕙化而为茅’,这名字倒与你的气质挺相称的。”他转头看向侍奉在一侧的司乐,后者立时躬身上前,禀报道:“这是闽南忠勇公荐上来的琴姬,出身吴越,自幼贫苦,家中兄弟姊妹众多,父母没法儿才把她卖了。”

  “吴越?”萧衍幽意曲深地念叨,而后道:“也算是忠勇公有心了,可……”他转眸看向宁兰芷,揶揄道:“你这琴弹得也太凑合了,才那么一阕最简单的序曲,便出了七八处错漏,忠勇公送你来长安时就没找人好好教教你吗?”

  宁兰芷瞬时红了脸,难堪地说:“奴婢哪有福气蒙忠勇公差人教导,不过只让副将引着去见了公爷一面,公爷说奴婢不必苦练琴艺,只要梳妆打扮就成了,凭这张脸在,弹得好坏并不重要。”

  萧衍朗声大笑:“你还真是实在,才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把忠勇公卖了个彻底。”

  我正从宫女手中接过萧衍的药羹,一转身见嬿好站在窗外正焦急忙慌地看我,心下便有些忐忑,怕是外面又出了什么事。将药羹搁在桌上,转眸看了看萧衍,见他微蹙了眉宇,盯着宁兰芷的手看:“这是怎么了?”

  宁兰芷将双手翻上来,细薄的指腹满是血渍,十指相连,一片嫣红。

  “奴婢无用,怕拖了乐府司的后腿,苦练琴艺,将手指磨破了。”

  萧衍一怔,盯着那鲜血淋漓的手指看着,目光渺远,好似忆起了旧事,叹道:“好了,朕看你也不是弹琴的料,不必在乐府司待着了,到太极殿来当差吧。”

  魏春秋一愣,好似青天白日见了鬼似的看萧衍,反应过来后忙上前去将磕头谢恩的宁兰芷扶起来,招手唤来一个内侍,低声说:“你随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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