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头月向西_桑狸【完结+番外】(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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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春秋终于不笑了,忙不迭地上前查看伤口,捏起兰花指徘徊在下颌处半天却愣是不敢触碰伤口,他尖细着嗓音:“来……”萧衍瞥了他一眼,“别叫。”魏春秋噤了声,一只手轻轻捂住嘴,心疼不已地盯着那道伤口看,顺带恨恨地剜了我一眼。

  我抖着手在袖子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抽出一方素帕给萧衍摁住伤口,“对……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得,疼……疼吗,衍?”话音落地,他猛地抬眸看我,漆黑的瞳子中有我那发髻高挽的倒影。

  魏春秋在一旁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来回踱步,想朝萧衍的伤口伸手又不知从那里下手,唯有长吁短叹地。

  我安静下来了,因为意识到,情急之下说出了旧日的称呼。

  第8章 寂落

  我和萧衍,站在晓风生暖,韶阳偏晚的廊檐下良久,直到为他捂伤口的那方丝帕被捂得温热,他一动不动地任由我动作。待我轻轻将素帕从他伤口上移开,已经不流血了,只等结了痂就好。

  那方沾了血的柔软缎子被我胡乱塞进袖里,在萧衍目光炯炯地注视下,顺着廊庭边沿小心翼翼地走了,这一回仔细躲过了藤蔓,没再被绊倒。我身后传来魏春秋埋怨的声音:“瞧瞧伤的……”

  我仿佛陷入了混沌迷蒙的漩涡里,挣扎着想要敷水游出来,偏偏水底抽条般疯长了诸多水藻,将我的脚缠住,徒劳地在水中扑通着胳膊,却挣不开这一池洪流。浑浑噩噩地回了寝殿,芳蔼满面神采奕奕地迎上来问我:“怎么样?”

  愣怔地摇了摇头。

  她失落地勾着手指,喃喃自语:“还以为嫂嫂去说总是行得……”

  我去说总是行得。

  其实我们之间有过那么一段尘光,虽然不是爱彼此爱到死去活来,那还算举案齐眉,温眷缱绻。

  窗外秋水映空,寒烟如织,一如我们刚成婚的那年,记得总是阴沉沉的天气,秋空中那些织的厚重乌云总也散不去,皂雕飞处,天惨云高。

  鉴于在新婚之夜哭得那么凄惨,我也觉得自己太过矫情。所幸,萧衍没生气,他只是和衣而卧在我身旁,安度了一整个红烛摇曳的大喜之夜。

  那个时候,我分辨不明自己的心思。嫁给萧衍令我心里好生别扭,究竟是因为我对怀淑的思慕之情已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还是因为嫁的人是我从前的未婚夫婿的弟弟令我有些难堪,抑或是……对自己的未来担心忧虑。

  在我的记忆里,萧衍并不是一个长情的人。

  他刚一登上太子位,姜皇后将特别体贴地赐了他五个貌美侍妾。我记得其中一个腰肢纤细、下颌尖尖、疏眉淡目的叫蒙嫣,颇得萧衍宠爱。那位姑娘我后来才知道是因尹氏一案而受牵连没籍入宫的官宦之女,诗书很通,为人又谦虚守礼,虽然只是个孺人的位份,但举止娴雅贞静,看上去是个做事很可靠的人。

  之所以会对她印象深刻,是因为冬宴上,姜弥夸了她一句:“进退有度,衍儿该多亲近这样的女子。”私下里,姜弥从不叫萧衍为太子,而是直呼他的名字,每当这时候姜皇后的脸上就会浮掠过一丝的不悦,但萧衍倒是安之若素,总是一副淡淡的样子,看不出喜怒。

  听得他这样夸赞,我便不由得要多看她几眼。

  那日雨雪纷飞,上林苑里华盖如云将一众雍贵人儿遮得严严实实,她正坐在离萧衍最近的一顶琼伞下,传了一身素白的襦裙,领口处缀着白狐狸毛,梳着拜月式发髻,簪银钗,脸上的妆容很淡。不仅是妆容,她整个人都淡漠得像远山出岫的浮云。

  我那时并不知道,她是一个被选中的人。

  好像有预兆般,那一日的天气很不好。彤云密布,顷刻间便刮起了凛冽寒风,积雪压在梅花枝梢上,沉甸甸得,坠得枝蔓几乎要垂到地上。空中却又飘起了片片银雪自长空洒落人间,六桥顷刻间被粉妆成九里寒松,在天地间的一片苍茫中,独这一处笙歌阵阵,玉船银棹,似要与天竞繁华。

  那段时日,父亲曾多次上书要带着妻儿家眷回封地吴越,均被驳回。言官的言论多少传了一些在我的耳中。我五岁那年,当今陛下的年号还不是清嘉,而是元乾,元乾十年,宫中的道士为我卜卦,算出了我是凤尾星之相,乃天命皇后,迟早嫁给一代帝王,帮他成就百年盛世。嘉佑皇帝,也就是我的舅舅深为震惊,命道士再算。龟壳总共皲裂了十次,卦签也出了十次,十次一模一样。

  他深以为天意,当即将我许配给了当初的太子箫怀淑。怀淑被废后,这门婚事没人再提起,眼见着就要不了了之。父亲深知,放眼京城不会再有人敢来娶我,因此提出要回吴越,为我择夫另配人家。

  言官上来的奏疏,就跟此事有些关系。

  大周建国百年,到了嘉佑皇帝这一辈,国力日渐衰退,虽然在尹太尉和尹相的手中有过短暂的中兴,但也只是昙花一现。燕州一战,大周损兵折将,愈是雪上加霜。这庞大的王朝骨子里早已凋敝不堪,制度腐朽,结党严重,贪污更是自上而下的风气。因此北有突厥屡屡进犯,南边时有草寇揭杆起义,这个时候父亲要带着我们全家回吴越,就怕将我嫁给了什么人,效仿了前朝□□以草寇之身称王称霸最终一统乱世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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