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头月向西_桑狸【完结+番外】(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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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仿若清窍出灵般领悟了意清的意思,只觉一瞬间全身血液骤然滞停,陈杂着无数混乱交叠的情绪,在我眼前流动着尾翼胡乱飞窜,但我却是极为清醒得,有些不忍心听意清后面的话。

  “清嘉六年,敏王薨逝,太子殿下不顾一甘老臣的阻拦而命内侍监草草验尸下葬,引起诸多非议朝臣却是敢怒不敢言。或者再久远一些,尹氏遗留下的势力派蒙嫣入东宫,成为太子宠姬企图刺杀他,事败后被姜弥严刑拷打,供出了一众尹氏隐秘的利牙……”

  “其中便包括由姜弥一手扶植看上去决不可能叛变的禁军副统领方木周。方木周被杀后,向来以中立自居的老臣文渊阁学士许谩赢极力推荐当时的左监门卫中郎将高士衡补缺。禁卫副统领,恰恰掌握着出入内帷的宫禁。等待一切安排妥当,怀淑太子便开始病重难治了……”

  意清的面上流淌着轻缓的阳光,他平静地承受我和莫九鸢灼热的视线,慢慢地,极为认真地说:“当时陛下久病未愈,宫闱基本上掌握在姜弥和姜皇后的手中,能让他们绝对信任并且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的,恐怕也只有一人了吧。”他将视线落在我身上,“要将一个废太子运送出长安,若没有当时的监国太子暗中相助,这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如果这是一幅精心谋划、波澜壮阔的图景,那么萧衍就是镶嵌其中必不可少的一块版图。如果有了他的参与,那么所有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会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过去的那些辰光剪影般地交替浮现在我面前,带着旧时泛黄沉浮的气息,那么得让人……难受。

  怀淑刚‘死’时我去见他,因一句话转身就走,他站在花浓柳荫里满目凄怆却始终沉默地看着我,有那么一刻,我想过去,过去到他的身边,可是我最终还是走了,把他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我们的孩子离开时,莫九鸢卜算了一卦,说是冤魂索命。他几近癫狂地大喊,“什么冤魂,萧怀淑吗,他明明……”他那个时候应是想说怀淑还活着,是他亲手救出去得,可他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他满含凄凉地看我,只说我不能让他安心。

  我们同床共枕,我怀着对他深浓的怀疑,趁他睡着了悄然问他:“原来怀淑真是让姜弥给害了,这事你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烛光暗昧里,他满怀心事地问我:“如果大哥还活着呢?”

  夜半枕眠时,他以为我已经睡了,以极轻极微弱的声音飘忽在我耳畔:“如果你早就知道大哥没死,你还会和我成亲吗?”

  ……我到底都对他做了什么!

  意清仔细觑看着我脸上瞬息万变的神色,一时缄默,但眉宇间的纹络深陷,却是浓重的担忧。

  他忍了片刻,终是开口:“可是现在姜弥已经怀疑这件事是太子殿下暗中动了手脚,他回过神来寻了名目将禁军副统领高士衡关押进刑部,严刑拷打,却不知他与太子殿下的关系到了何种程度,会不会抵不住酷刑而全盘托出。”

  第32章 回忆

  我想起今天清晨天刚亮萧衍就被叫了出去,不管是内侍还是萧衍,皆行迹匆匆,好像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父亲站在窗墉之下,蝉翼茜纱纸遮了大半的阳光,上面缕着雁山参云的暗纹,疏影参差错落在脸上,描绘出一副深邃的神情。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当年举荐高士衡的是朝中清流中立一派的老臣,与东宫并无深交。只要高士衡咬住了口,姜弥并找不出什么确凿的证据来证明此事跟太子有关。”

  他将手扶上窗棂,摇了摇头:“这是他亲手扶植的储君,不会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猜测,而轻易与他翻脸。”

  言下之意,要作壁上观,不便插手。

  我看了看意清,他凭案端坐,并没有要反驳的意思。“爹,既然你们认定高统领是太子的人,可眼下姜弥说抓就抓了,一点情面都不给太子留。朝里朝外,若是任由他拿捏,以后太子的处境岂不是愈加艰难?”我也顾不上旁得了,只将自己心里话连同那一点点的不满一齐倾倒出来。

  “你知道什么!”父亲劈头盖脸地训斥我:“姜弥恨不得把太子当成他的私有契产,我若是这个时候站出来明显地去维护太子,更加犯了姜弥的忌讳,那这事就彻底过不去了。”

  幽闺之中青苔色秋帐在扶风中潋起波漪,父亲似有不忍,收敛了横飞的肃气,慈祥安和地对我说:“姜弥这个人,素来在心里将亲疏分得清楚。天天说怀淑,可连怀淑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不管于情于理,太子都没有理由在当年去保护一个废太子。况且,这件事到现在陛下还被蒙在鼓里,姜弥……他不会想让陛下知道得。所以,此事一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望着父亲,他经历过的风浪波折多到数不清,几次于危机中化险为夷,含蓄沉敛的外表下是看透世事的大智,他说得……应该是对得吧。

  ----骊山行苑中已秋意深浓,碧云天下秋色连波,纷纷坠叶飘香,玉柱斜处有飞雁栖息。宫女们端的墨釉漆盘里盛放着沾染朝露的鲜菊花,色泽莹润鲜妍,有一种浅薄而灿烂的美。

  我攀上湖水旁的大石,看了看水底,干枯寥落的芙蓉枝沉在里面,两岸寒树将一泓秋水映得渌色盈盈。看着这一处水波山色,不知为何,我想起了一件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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