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头月向西_桑狸【完结+番外】(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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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像是抓到了什么要紧的片鳞,却是散碎凌乱得,有种不真实的荒诞之感。

  父亲长叹了一口气,以悲悯而惋惜的音调说:“我询问过莫九鸢,他与他的师傅齐晏是在同安郡莫名得了一笔钱安顿好了师兄弟才来长安得。清嘉三年,尹相在同安郡推行青苗法税收,他亲自入乡随野,探查青苗法推行之效,离开同安郡的时间与莫九鸢师徒离开的时间相差不大。”

  我有一点点明白了,张口结舌,只觉真相呼之欲出,至此所有的脉络全部都串联清楚了。

  “清嘉三年,姜弥已升至右相。两相不和,举朝皆知。尹相以齐晏‘道门叛徒’的身份,派他潜入姜弥府中以作内应。而齐晏正是因为尹相的一道停止灭道的奏折而遭人唾弃,一蹶不振。本是有仇,姜弥自然不会怀疑他。这期间,齐晏以道门身份在姜弥的支持下频繁出入宫闱,结实了不少内侍。而这些内侍,名义上是听从姜弥指令,实际却是尹相的心腹。及至清嘉五年,尹氏覆灭。齐晏深知姜弥容不下怀淑太子,迟早要将他暗害。干脆兵行险招,以《晋云医书》为饵,杜撰了‘浴火’一毒,更调拨了内侍心腹去西客所,开始了金蝉脱壳之计。”

  父亲拨弄着佛珠,大为感慨:“前朝云献本是道门中人,以悲天悯人所为人称道,他的书中所涉及毒、药无不为解救世人疾苦,岂会出现‘浴火’这种阴邪之物?而五年后,琊叶青盗取了真正的《晋云医书》献给姜弥,姜弥两相对比发现了蹊跷之处,紧接着探查当年在怀淑太子临终之际在旁伺候的内侍家眷,发现他们都被秘密保护了起来,再不见踪迹。姜弥反应过来自己上了当,首先想得便是要找出怀淑太子,斩尽杀绝。”

  我不由得一凛,手心起了层薄汗。

  一直沉默的意清看着我说:“尹氏一族尽皆遭屠戮,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人值得怀淑太子挂怀难舍,那也就只剩下你了。姜弥指使芳蔼公主以《晋云医书》中的毒害你,其意是期望在药石无灵之际,能将得到青桐山庇护又深谙医书内义的怀淑太子引出来。谁知芳蔼胆子小,未将毒下到足量,再加上他没想到九鸢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一早读过医书,轻而易举地便可为你解毒。这一招草草了之,未见效,估计事后太子已警告过他,因此姜弥未敢再向你下手。”

  第31章 结案-兄弟隐情

  “至于琊叶青和他那个当内侍的弟弟,约莫是姜弥杀人灭口的技量,他们也算飞来横祸,无辜受累了。”

  我百感交加,犹记得自己曾经辱骂过齐晏,恨他间接害死了怀淑,更说他是叛徒恶事做惯了,报应不爽。却不想他是背负着全天下咒骂的苦行僧,忍受地狱业火而忍辱负重,默默履行着自己的使命。还有那些在西客所伺候的内侍,我曾经无比憎恨他们刁难怀淑,却原来是做给别人看的一场戏吗?他们全都被姜弥灭了口,至死也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做了什么,又付出了什么。

  感慨之际,我想起一事:“可是当年陛下在骊山行宫养病,尹相未奉诏前往,是齐晏从长安中逃出上骊山来状告尹相谋反得,这怎么解释?”

  父亲露出几分讥诮不屑:“当年所谓巫蛊本是就错漏百出。皇帝陛下也是不信得,他派人前往长安探查,那些人皆被姜弥收买连长安城都没有进就回去滥进谗言,至于齐晏……”

  提到齐晏时父亲将讥诮尽数敛去,温面默然变得凝素而恭敬,近乎是在他的面前有一尊雕像,而随时要虔诚真挚地伏地跪拜:“他当年能从长安安然无恙地上骊山,本就值得怀疑,大约是尹相故意放他去得。别忘了,当时韶关传来季康子叛变的消息,陛下龙颜大怒,几乎是大局已定了。他的指证其实并不是十分重要,至于他跟尹相是为了什么而出此下策,恐怕还得细细查究琬。”

  莫九鸢突然抬头,眼眸明亮得如一面临渠照月的镜子,涌动着悲绪与自豪,这两者在他的脸上奇异自然地合为一体,“所以……我的师傅他并不是人人喊打的贼子,他是孤胆英雄,是侠士。”

  我站起身,心怀愧疚地说:“是我太浅薄愚蠢,错怪了齐道长。”莫九鸢看了看我,摇头,神色有着连遭重击的迷惘和超脱了苦恼烦忧的快慰,“没关系,师傅应该也不在意别人说他什么,他只要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他从前也是这样教我得。”

  我默默地看了看窗外假山湖石连亘浮延,渠水潺湲而流,以绵柔之势撞向环水而抱的山石,溅起细碎的水滴,折射出明亮而璀璨的天光。这世间天海辽阔,不知有没有一处茅屋陋室,能为那失踪已久的齐晏遮出一片净土。

  意清凝神看着莫九鸢,仿佛他的身上还勾连着诸多的隐秘。他清澈了嗓音,说:“那后面是不是可以说说那些人是如何将怀淑太子运送出长安得。”父亲的神色陡然变得僵滞,他看了看我和意清,眼中有着湖光错金石的迷乱魅影。

  父亲像是有难言之隐,又像是根本难以启齿。

  意清仿佛从他手中接过了断案的惊堂木,却又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似是在替什么人抱屈,却又觉得不值一提,便是这般复杂地盯着莫九鸢,“你师傅将怀淑太子救出后,却将你留在了东宫,难道他不怕来日东窗事发姜弥和当今的太子殿下拿你撒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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