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认得,宁王世子。”江释月听得想笑,躬身行了一礼,裴映连忙笑嘻嘻地给她回了一礼,“那这位是……”
“啊,皇兄,这便是……”裴深回头兴高采烈地说了一句,意识到不对,咳嗽了一声,“这是阿月,信京第一美人,怎么样,长得好看吧?”
那男子狭长的凤眼一眯,很有几分凛冽的味道,声音却带着笑:“好看。”
还未等江释月开口说话,裴深又急急地转过了头,对她解释道:“这位是我江湖朋友,姓黄……字行渊,我一般都叫他黄兄……”
“黄兄好。”江释月也没有多想,笑盈盈地行礼。那凤眼男子却突然呛了一口,掩口咳嗽道:“咳……暮朝,你眼光确是不错。”
裴深“嘿嘿”地一笑,一手自来熟地拽过江释月:“夸你呢,高兴吗?”
“幼稚。”江释月莫名其妙,一手提着灯,一手被他抓着手腕,一时倒也没有挣扎,“手松开,我和你很熟吗?”
黄行渊打量着二人,嘴角溢出一丝笑意。不知这黄兄出身哪里,一举一动之间竟有一股威严之气凛然而生,他微微敛目,侧过头去说了一句:“阿映,我听闻绮罗大街上元之夜热闹得很,却不知哪里最热闹,你带我去看看可好?”
“自然,自然。”裴映似乎对黄兄很是尊敬,点头哈腰地便带着人走了。裴深靠近花荻,悄声吩咐了一句,花荻居然也转身就消失在了人群当中,只剩下一头雾水的江释月。裴深拉着她的手腕,笑道:“走走走,带你去个好地方。”
“喂,你……”江释月还来不及反抗,便被他拽着胳膊拖走了。
两人一路穿过热闹的绮罗大街,一直到了绮罗大街后靠近皇城门的应水河。应水河边人也是多得很,少男少女们在河边放着各色花灯,远看着星星点点,倒是一幅繁华景色。
江释月看着裴深兴冲冲地买了花灯,又提着笔思索着写字,无奈地问道:“今日宫中没有宴席吗,为何你能在大街上乱晃荡?”
裴深一边写着,一边含糊地说:“上元的宴席中午便开了,傍晚时分我在皇宫宫门处跟着皇上站了站,随后便无事了——宫里也忙着过节,哪里有闲心费一整天接待我这个闲人?”
“你也知道你是闲人。”江释月不知自己是为何,只要跟裴深待在一起,就似乎会被他带得幼稚起来,“你写的什么?”
“我写的什么……”裴深没有抬头看她,嘴角却绽放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待会就知道了。”
二人在河岸边站着,上元的夜风有点凉,江释月拉了拉自己的斗篷,心中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我为什么要和他在这儿站着?
明明下定决心要跟他划清界限,明明对他说了多次不想与他有过多牵扯,明明不想利用他的喜欢来为自己复仇铺路,可……在应水河前站着,江释月竟然觉得自己不想撒开手。
实在是对这样的温情……太过贪恋。
江释月皱着眉,竟然对自己生出了些厌恶,她狠狠地扯着斗篷的带子,又生出了些许愧疚来。她抬起头,刚想说些什么,裴深却已经写好了花灯,献宝一样举到了她面前。
莲花状的花灯,烛火燃得温馨而静谧,她在跳动的烛光之下,看清了那一行小字——
诚愿吾爱之人,笑颜得展,无恨无忧,朝暮相对,倾心以求。
落款是——熹纯五十三年,折梨之人。
江释月的心突然“砰砰”地跳了起来,看见这行小字之后,她脑海中第一个画面便是前生,裴深最后一次出征之前,那也是她对他唯一有印象的事情。
彼时她已经和南郁痴缠了大半生,磨尽了所有少女的心思和期待。她记得那是春天,梨花刚开不久,南郁在前院开宴,她坐在后院当中独自饮酒。一阵风吹来,便把树上的梨花花瓣纷纷扬扬地吹到她头上。
“长门事,拟准佳期又误……”
“娥眉曾有人妒……”
她那日难得喝醉,遣散了周身的下人,独自盯着面前的梨树,笑着喃喃念道。
“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闲愁最苦!”
“休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你……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很轻的男子声音,她托着腮回过头去,只觉得来人长得俊美无比,也没管是谁,只挑了挑眉毛,戏谑地笑道:“哪里来的小郎君……唔,陪我喝酒可好?”
来人似乎不可置信,往前走了两步,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抢过了她的酒杯:“栖隐……就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管他……管他作甚,”她想抢回来,却够不着,便也作罢,懒洋洋地半眯了眼,“在他眼里,我不过就是个四处勾引男人的□□……哈哈哈,他管得了我么?”
她听见对方沉痛的声音:“你……你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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