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行正好站在商昭身后,隔开了华荣的视线,他只能看见一个隐约的背影跪在蒲团上。
他暗叹自己的多心,惠行严肃的开口问道:敢问施主有何事?”
“请师傅们继续。”华荣歉意一笑,伸手拉上了殿门。
惠行暗自松了口气,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
一姑子对参季低声道:“别再乱说话了,知道么?”
参季点头。
静慈:“继续吧。”
惠行:“是。”
惠行亲自端着盘子,放着剃度刀和清水,静慈执起剃度刀,站在商昭面前。
她抬眸看静慈:“师傅,直接动手吧。现在顾不得那么多虚礼了。”
“好。”静慈抬手执起一缕黑发,“师傅只问你一句话,你可愿受戒?”
“愿意。”
“好。”刀刃渐渐移到发根处,静慈自己却犹豫了。
“师傅,怎么了?”
“没什么。”静慈想起当年的那支签文,她定了定心神,终于将刀刃重新按在发根处,用力……
殿外,华荣却更加不安。
尼帽!
对了,他虽没有看见商昭,但却撇到了放在地上的那顶尼帽!
他断顾不得许多,猛地推开殿门。果真,就看见了静慈执刀,商昭背跪的一幕。
“住手!”
可惜晚了,一缕黑发已经落在了地上。
“施主,请你出去。”
“让开。”
华荣轻易挥开挡路的姑子,伸手去夺静慈手里的刀。电光火石间,商昭先一步站起身来,执起一股长发,发边紧贴着那把小刀。
静慈手里已经空了。
华荣眼眶都要被惊裂了,他猛然跪地:“三小姐请冷静,不要做傻事。”
“傻事?我只想过自己想过的生活,是你们在逼我。”她说的平心静气,没有一丝偏激,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她终会说到做到。
华荣:“三小姐,出家人慈悲。若我们无法带您回京,您真的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一行人等被处决?”
“我怎么不知道我的父亲竟掌握着朝堂四品官的生杀大权?”
“……”
“华佥事,我无心为难你。只是……你们来的太迟了。”若是去年的今日,她或许会兴高采烈的回家去,可现在都太迟了。
面对软硬不吃的商昭,华荣只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二小姐,你看这是什么?”
他的手心躺着一对商朝样式夔龙纹耳玦。
商昭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她娘亲的嫁妆,从未摘下过。
“华佥事,你在威胁我?”
“是。”华荣承认的坦荡,“属下来之前,首辅大人将此物交给我说,若是不能带您回京,此物的主人怕是也没必要活着了。”
闻此,商昭的牙龈都要被咬碎了。
数十载的夫妻情深,娘亲为他生儿育女,可他竟然还是冷清至此。
因为那个人不仅是她的爹,更是众臣眼里权倾朝野,官居高位的内阁首辅商胥。他的凌厉手段和冷血无情,又哪是她所能想象的。
她可以不回去,但她的娘亲呢?
她根本不会怀疑,他爹有足够的冷血将她娘亲置于死地。
罢了,她早该明白了。
商昭望了眼地上的那一缕发丝,终于将手垂到了身侧,小刀掉落在地,传出清冽的回声。
商昭走到华荣面前,摊开手,“娘亲的耳环,可否给我?”
华荣:“三小姐,您决定回去了?”
惠行:“昭儿,你可想清楚了!”
惠行,惠堪,惠文面露复杂的,不赞同的神色。她微微一笑,实则有些牵:,“我必须回去。华佥事,耳环可以给我了吗?”
“当然。”
耳环放入手心,她重重的合起了手掌,“你去准备吧。”
“是。”华荣领命去了,并不担忧商昭会反悔。他其实早有察觉,眼前的女子第一次分明是不想回去,但只要她亲口答应,她就一定会做到。
长发披散身后,给她平添一抹弱质。眉眼间还是平淡,仿佛看透了世间之事,仅余不悲不喜的姿态。
商昭向静慈合掌行礼,袖子滑落露出腕上月白色的佛珠,“师傅,昭儿终于可以回去了。我等了十年,终于等到了。”
可是,没有人祝贺她。
因为,没有会为她的不愿而开心。
没有。
“是,你可以回去了。”虽说离别就在眼前,静慈的神色也无半分波动,“今晚到伽经阁来,我有些话要和你说。”
“是,师傅。”
冷月高悬,佛铃轻荡。
月光如云锦般从流云里漫步而来,在伽经阁顶上逗留盘旋。长明灯的光芒被掩盖,月光在地上摇曳出两道细弱的身影。
“师傅。”
“你来了。行礼都收拾好了吗?”
“没有东西可带。”
“当年你抱着小包袱而来,仅仅只有几身衣裳。如今你大了,也的确穿不了。你母亲给你的银钱你随身带着吧,路上打点也方便。”
“那些钱我已经交给师姐了,我留着也没用。”
“什么时候启程?”
“三天后。”
“这么快?”
“嗯。”
两人不再说话,月色愈发清冷黯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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