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谢谢督主了。”鸨娘猥琐一笑,粉扑扑的掉,倒挺渗人的,“不过,姜衣什么时候送到督主府上去?”
钟隐道:“不用送来,到时候我们自会派人来接。”
“行行。”鸨娘满脑子全是金光闪闪,头点的跟捣蒜似的,“那督主可还有什么吩咐吗?”
舞台上,琴筝寂灭。
万姜衣脸色酡红,如桃花盛开。高挺的胸脯不断的起伏着,荡漾出诱人的弧度,她跪在地上,展开的裙角如盛夏蔷薇花开。
如今,分明是初冬雨雪。
但在她的身上放佛看尽了世间的姹紫嫣红。
深谭般的眼眸扫过妖艳的女子,再扫过垂头帘外的鸨娘身上:“万姜衣若不值五百两黄金,咱家会让你把那些金子……一点一点的啃进去,听清楚了吗?”
“是,听清楚了。”鸨娘面色一白,冷汗从脊背上升了起来。
钟隐偷偷的笑了。老婆子,谁让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钟隐。”
“是,干爹。”完了,被抓了现行,钟隐连忙狗腿起来,“您现在要回去吗?”
“走吧。”
“是。”钟隐熟练地为他披上雪色云缎狐裘披风,将温烫的珐琅莲纹海棠袖炉塞到了那双冰凉的手里。曹路等人跟了上去,一起下楼。
鸨娘瘫在地上,尚未从胆颤里回过劲来,一双黑色锦靴又出现在了眼底。
她抬头看来人。
清秀的小太监约莫不过十五六岁,笑着的双眸增添了狡黠。刚刚还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如今却笑的明朗不拘。
“鱼公公,您还有何吩咐?”鸨娘挤出一个笑容来。
“鸨娘,督主吩咐说,日后墨牡姑娘不要再唱《鸳盟惜别》了,督主不喜欢。”
“那可是墨牡的看家本领啊!如果不唱,那春芳院就真的没看头了。求鱼公公求求督主,不要这样。”
“妈妈,你就是贪得无厌。”钟隐嫌恶道,“五百两黄金在手,关了春芳院另起炉灶都不在话下,你还不甘心?”
“我……”
钟隐虽年轻,但终归是他干爹一手提拔的,表面上少年心性,骨子里却早就摸透了人情世故,否则他哪有资格当提督东厂的干儿子呢。
“官府管理的妓院多如牛毛,若不是督主在上面帮衬,春芳院又怎么会成为京师第一大妓院?”钟隐一笑,抬手扶起了鸨娘,“少了杜墨牡,还有更多姑娘,但少了督主的帮衬,妈妈还能这般风光吗?”
“是我蒙了心。”钟隐招揽人心的本事炉火纯青,三两句话就说服了鸨娘,“请鱼公公代我像督主赔罪。”
“这是自然。”钟隐笑的隐晦,下楼去了。
雪花如絮,如鹅毛般纷纷吹落,不到半日,护城河上积了半尺雪。固若金汤的崇楼峻阁,隐没在纷乱的雪色里,更显崔嵬宏丽。
永定门外,一队车马在城门下钥前入城了。
商昭将书本放在膝头,撩开帘子望去,昏白的穹庐上飘下数千片雪花,街道两侧的店铺里有黯淡的昏黄灯火。
凝砚的寒气袭来,呼出的气流瞬间凝结成雾。放下帘子,商昭不由将手放在嘴边哈气取暖,不住的搓了搓。
手边没有暖手炉。
“三个小姐,您冷吗?”
“还好。”说着,商昭将御寒披风紧了紧,指尖冷的已经不大灵活了。
“就快到了,您再忍忍。”
“嗯。”
马车约走了几百米,咯吱一声忽然停了下来,车帘被风掀起,有明亮的灯火从帘缝里钻进来。
侍女撩开帘子望去,雪地上泛着银光,似乎有人影下了马。
商昭问:“怎么了?”
“回三小姐,看不清楚。”
商昭撩开帘子看去,远远的,只见楼阁门前,站着数道人影,几名佩刀侍卫站在后侧。
华荣正垂手立于其中一人身前,忽然单膝恭敬地跪了下来。
商昭眼神一动。
华荣望了眼她们所坐的马车,半晌起身向马车走来。
“是挡路了吗?”商昭先道,“下雪了路不好走,若是挡了道,就让对方先行吧。”
华荣站在车帘外:“督主体谅三小姐行车劳苦,所以让三小姐先行。”
原来那人是东厂提督。没想到刚入京,就见到了这么大的官。
曾经在庸城时,她远远见过东厂提督检阅水师。那时候还小,早就记不得细节了,但唯一记得曾经有一个蓝衣少年撞了她,还给她送了一瓶药。
想到此处,她下意识的摸了摸鼻尖。
幸好没长坏。
马车缓缓动了起来,她将手肘搭在了车窗上,几片雪花落在手腕上,她认真偏头看着,雪花渐渐消融。
一种急切的,略有不安的心情从心底升起。家就在眼前,但她却紧张起来。十指血液回流,丧失了该有的温暖和颜色。
原来,她也会不安。
手指一颤,无力感传入脑中。那本书忽然从指尖滑落,掉出车外……
那是她最喜欢的书。
侍女喊道:“三小姐的书掉了,快停车!”
刹那间,商昭已经将那本书所有的悲惨结局构想了个遍。
掉入雪地里,纸张被浸湿弄坏。
被车轮碾过,留下漆黑的轱辘污渍。
被卷入车轮,彻底的零落成泥碾作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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