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目目相对间眼里都带着几分微妙的笑意。
谢夫人坐在内间稍事休息,她一晚上没合眼,再加上悲痛过度,险些晕厥过去,谢明珠不放心她再在外头,便请她回内间,再三叮嘱月芽儿好好服侍,然后才出去。
谢夫人拿起桌上的茶润了润喉,才声音低哑的开口问月芽儿:“韫儿还没回来吗?”月芽儿面露难色,微微摇了摇头。
不在也好。
谢夫人拿帕子掩着口清咳了几声,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又整了整衣衫,才站起身往外走。外头人已是到得差不多了。少林是武林第一大派,论位最尊。明思和尚论资历辈分虽小,到底代表着少林,因而他当仁不让地坐在了左手第一个位置。他对面坐的是横刀门的甘一刀。左手第二位则是武当掌门张问心,对面是峨嵋派的慈悲师太,左三坐的是华山派掌门冯钦,对面是逍遥门的萧一言,最后则是暗幻门的沈黛。
众人见谢夫人出来,忙起身相迎。
谢夫人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声音是还未恢复的沙哑,“劳烦各位了。”
明思和尚宣了声佛号,脸上带着出家人的悲悯之色:“谢夫人言重了,谢掌门乃为武林鞠躬尽瘁,实为吾辈楷模,如今不过些微小事,如何谈得上劳烦?众师弟们为表敬谢之心,希望能在灵前颂念佛经,助谢掌门早登极乐,不知谢夫人意下如何?”
谢夫人连连点头,眼中又泛出泪光来,哽咽中带着感激之意,“那就有劳诸位了。”她郑重其事地做了个揖,麻衣的边儿碰到地上,停了好一瞬才起身。
明思和尚也回了个礼,托着谢夫人的胳膊把她扶起来,“不过是尽份心意罢了,谢夫人请勿多礼。”
“月芽儿,领各位大师去灵前,记得拿几个厚些的垫子,多备些茶水。”谢夫人细细叮嘱一番之后,才让月芽儿领着少林僧人们过去。
“谢夫人,逝者已矣,请节哀吧。”横刀门虽然和青玄门不大对付,但到底是同为四门,更何况甘一刀这个年纪的人,对生死看得比旁人要更深一些,谢天成比他小十来岁,就这么突然去了,让他不免有些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感慨。
谢夫人对众人的安慰之语一一回应过后,才扬手把谢威和谢明珠二人叫过来,拉着谢威的手道:“这位是我门的二弟子谢威,诸位也都是熟识的。”
谢威朝众人作揖致礼,神态很是谦恭。
谢夫人接着道:“夫君去的突然,青玄门不可无人料理;威儿是我和夫君为小女明珠择定的夫婿”,她略顿了顿,加重了声音,“也将是青玄门新一任的门主。”
谢威眼里闪过一瞬的得意,转眼又被悲痛取代了。
冯钦笑呵呵地道:“谢威师侄一表人材,与明珠很是般配,不错不错。”他边说边点头,像是对这个后起之秀十分满意。
冯素翎也跟着附和,她带了面纱瞧不见表情,但听声音是含笑的:“恭喜明珠姑娘了。”
谢明珠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同喜。”
一时之间祝贺之声四起,在本该肃穆的灵堂前带出几分荒唐的热闹来。胭月冰冷的眼神染上嘲讽之色。
没有人不识相地去提起那个曾经的青玄门内定继承人,就好像大家都不知道他曾与谢明珠定过亲、曾无数次代表过青玄门一样。
*
冬明城已近焱国极西之境,纵是融融春日,群山峰峦之上也萦绕着盈盈白雾,使人有如登仙境之感。
薛纯站在山顶,闭目享受着畅快的风在耳边呼啸而过的那一瞬——天地寂静,万物归一,仿佛一切都停止在这一刻。
包括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此事之后,我们出趟东海如何?”谢韫的声音从风中传来,不似以往清朗如玉珏,反而有些沉闷。薛纯回头望去,他不知何时已将那副屠夫面具戴在了脸上。
刻意夸张的线条勾画出一张阴诡可怖的面容,额间一道伤口正往外渗血,染红了大半部分脸,更诡异的是面具脸嘴角微微上勾着,带着极为愉悦的笑,那笑就像是、像是他极为满意逮捕猎物的过程!
面具后面平静的眼神并没有减弱这幅面具的威力,那种强烈的违和感,反而让人看上去更加不寒而栗。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薛春身后的寒意一刹那间就从脊椎窜到天灵盖,倘若不是对谢韫的绝对信任,她几乎就要扬袖将飞羽挥出去了!
“怎么了?”谢韫见她呆愣愣地看着自己,顺着她的目光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声音缥缈含笑:“这面具做的还算有几分可取之处,只是朱砂味太浓了些。——吓着了?”
泼了半张面具的朱砂,味道能不浓嘛。她是有点吓着了,但当着谢韫的面不肯轻易露怯,故作若无其事地道:“这面具看上去不怎么样,带着倒还挺唬人的。”
谢韫隐在面具后的面容上浮现出捉弄的神色,声线波澜不惊,“是吗?”
“嗯。”薛纯刚点了两下头,就见那张惊悚中带着诡异的面具猝不及防地在她面前放大、贴近,近到那血迹样的朱砂几乎碰到她的鼻尖,近到她能清晰地闻到那股浓厚的朱砂味!
她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这动作让她觉得有几分熟悉,不等她仔细思考,脑海中就自动浮现出一张猛鬼面具来。
是鬼面人,鬼面人也曾经这样吓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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